「她跟同班同学处不好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这天我见到的绫姊,和以前见到的绫姊简直判若两人。上次她才刚起床,突显出来的尽是不好看的地方,但当她好好化妆、穿上烫得笔挺的白色衬衫,就有不输给妹妹的魅力。我心想,她对于该如何将自己呈现得有魅力这点多半了如指掌。这种卓越的技术,肯定是靠着对妹妹的自卑感培养出来的。
「可是,我也只知道这些。」绫姊说着,耸了耸肩。「唯在国中三年级的夏天,突然常常请假不去上学。可是她对这件事没做任何解释或自我辩护,无论对朋友、老师还是家人都一样。就算爸妈问她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她也只坚称『什么事都没有』。大概头脑比较好的小孩,就是会养成遇到什么问题都自己一个人解决的习惯,没办法依赖别人。」
「她的确不是会找人诉说烦恼的小孩。」
「对。所以不好意思,我大概是帮不上小阳的忙了,而且我不觉得爸妈会知道得比我清楚。」
相较上次见面的时候,绫姊的态度变得相当友善。虽然也是因为她当时睡眠不足,但说不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化妆前、后的个性会改变。只要对自己有自信,也就有心思对别人好。
我之所以再来找绫姊是有理由的。我每天晚上跟踪初鹿野,从她现在种种小小的举动当中,发现了好几个和往年的初鹿野共通的部分。虽然初鹿野现在显得判若两人,但我就是觉得在最根本的地方,她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随着这种确信越来越深,我心中的某个疑惑也越来越大。
初鹿野的绝望,真的只是胎记造成的吗?
我不管怎么想,都无法相信她会是个只因为美丑这样的理由就自杀的人,要知道她可是国小时唯一接受我脸上胎记的初鹿野啊。短短一年半,会让人产生这么大的改变吗?还是说,她只是能接受别人脸上长胎记,却无法接受自己脸上长胎记?
说不定她的绝望是另有原因。我是不是太拘泥于看得见的事物,而忽略更重要的事情?从她长出胎记的时期到她经常请假不上学的时期之间,有着半年的空档。会不会是在这段空档中,她发生了另一件重大的事情?
如果这个假设——假设她的绝望是基于胎记以外的理由——正确,查明真相应该是接近初鹿野内心的第一步。我有了这样的想法,才会先来问与她最亲近的绫姊。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我看也只能直接找唯的同学问问看吧?」一直不说话的绫姊突然开口。「小阳,你就读的高中里应该至少会有一、两个参叶国中毕业的学生吧?也许这些人会知道唯变成那样的理由。」
「这我也想过,可是现在放暑假,大家都四散各处。」
「那么,一步一脚印地去这些人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问看看不就好了?」
「说得也是……你说得对。我就去各个比较会有人聚集的地方看看。还有,我也会去高中看看,说不定可以跟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问到一些事情。」
「我是很想帮你啦。」绫姊双手抱胸,咬紧下唇。「可是我今天跟高中时代的朋友约好要见面……」
绫姊说到这里停下来,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看过去。我转头一看,看到一辆车顶架上放着冲浪板的蓝色汽车,亮起警示灯停在初鹿野家门前。这辆车的款式非常旧,引擎盖晒得褪色发白,引擎发出不正常的喀啦喀啦声响。
一名年纪和绫姊差不多的男性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下车,他的身高只比我高一些,但肌肉发达,全身晒成古铜色,还穿着夸示身材的紧身上衣。他戴着廉价的项链与像是昆虫复眼的太阳眼镜,踏响凉鞋走到绫姊面前站住,对她打声招呼后才一副之前都没发现我似地看我一眼,对绫姊问:「这小子是谁?」
「我妹的朋友。」绫姊回答。「你来做什么?」
「不是你要我来接你的吗?」他摘下太阳眼镜,露出冤枉的表情。「我们明明讲好了,今天下午一点。」
「我后来没跟你说我约了别人吗?」
「没有。」
「是吗?总之,我今天约了高中时代的朋友,没办法陪你。」
男子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是好。绫姊则仿佛想到好主意似地说:
「对了,他等一下得去镇上到处绕绕,找人打听消息,雅史,既然你有空就帮帮他嘛,反正你很闲不是吗?」
「我?」她称作「雅史」的男子以走音的声调回答。
「你不想帮也没关系。」
男子垂头丧气地以无力的声调说:「好啦,我帮。」
男子的名字叫做户冢雅史,是二十三岁的硕士班学生,和绫姊待在同一间研究室。他似乎对绫姊有意思,但听说绫姊对他的追求全都视若无睹。至于冲浪,他说自己才刚开始练习,还无法顺利站上浪头。
「我说啊,你觉得要怎么做才能和绫同学要好?」雅史哥根本不管我这边的情形,问起这个问题。「你跟她不是感情很好吗?」
「不,我才刚认识她。」
「可是看她明明就很中意你。」
「只是刚好看起来像是这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说我是死缠着她妹妹的跟踪狂。」
「实际上不也差不多吗?」
「我不否认。」
「所以我们两个人很像啊。」雅史哥说得感慨万千。「两个人都被姓初鹿野的女人牵着走。」
他将汽车广播转到民营电台的频道,电台正在播放歌谣,之后则是一小段新闻。根据新闻的说法,今年夏天将会是十年一度的酷暑,全国的梅雨季都将在七月十三日前结束。但车内的情形却与这则新闻形成鲜明的对比,车内冷气开得太强,冷得我连连摩擦手臂取暖。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