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吾子滨的人鱼传说

sp;一阵凉风吹进来,吹得窗帘鼓起,书桌上厚厚的笔记本也被吹得翻开页面。初鹿野站起来阖上被风掀开的笔记本,塞进抽屉里,然后翻找着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再度走回我面前。我心想不知道她这次要做什么而紧张起来,但她手上拿的是OK绷。初鹿野小心翼翼地把OK绷贴到我的伤口上,小声对我道歉:「对不起。」

  我觉得她现在应该肯听我说话。

  「我听说你之所以请假,是因为不想去有我在的教室。是真的吗?」

  「是真的。」她回答。看来她哭过一阵子之后,心情已经稳定下来。「既然你知道,事情就简单了。我连你的脸都不想看到,你回去吧。」

  虽说早有觉悟,但亲耳听到她说出拒绝的话语,我还是感到一阵心痛。

  「可以至少告诉我理由吗?.」

  「没有理由。你没有错,只是我讨厌你。」

  她的口气极为冷漠,我追问下去: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想做那种事?」

  她不回答这个问题。

  「是因为『那个』吗?」我问。

  「你不必知道。」初鹿野回答。「……你的胎记治好真是太好了。那么,再见。」

  她说最后那句话的口气并未带刺,但我仍然觉得胸口微微刺痛。换成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用「治好」这种说法。

  我背对初鹿野要走出房间,但打开房门往外踏出一步时,又回过头来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初鹿野,你还记得我们国小的时候,你对我的胎记说过什么吗?」

  初鹿野缓缓摇头。

  「不记得。」

  最神圣的记忆遭到否定,让我心灰意冷,逃命似地离开她的房间。等在外面的绫姊以眼神问我:「怎么样?」我无力地摇摇头。见状,她露出「所以我不是说了吗?」的表情耸耸肩。

  *

  我和绫姊坐在檐廊上,并肩抽着烟。

  「她的胎记很严重吧?」绫姊说。「那是在她国中二年级的冬天突然长出来的。就是那块胎记让唯整个人变了。记得是在国中三年级的夏天吧?从那个时候起,她突然开始会无故不去上学。虽然勉强凑足了出席天数,最后总算是能毕业,但她考到的高中似乎比她的第一志愿要低一阶,真的是向下沉沦。这也证明人的容貌有多重要啊。」

  国中二年级的冬天……我在脑海中复诵这句话。即使电话中的女人从当时就知道未来的我会参加赌局(又或者她能回到过去收取赌局的抵押品),以将胎记种到初鹿野脸上的时间而言,一年半前未免太早。我觉得胎记是从自己脸上转移到她脸上的想法,也许是想太多了。

  「你最好别再跟她扯上关系。」绫姊把香烟塞进蚊香罐。「你们以前也许是好朋友,但她现在跟行尸走肉没两样,再跟她见面只会毁掉你的回忆而已。」

  她要我抽完这根烟就回去,然后就离开了。我又抽了一根烟后,把烟蒂丢进罐子里,轻轻摸了摸脸颊上的OK绷,接着便离开初鹿野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听见住宅区角落的电话亭传来铃声。我已经不会感到吃惊,直接走进电话亭拿起话筒。

  「喂?」

  『好,正式见过初鹿野同学后,你有什么感想呢?』女子说。『你能够去爱现在这个丑陋的初鹿野吗?』

  我用甩的把话筒重重放回原位,走出电话亭。我能够去爱现在这个丑陋的初鹿野吗?我心想,当然能了,我又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完美才喜欢上她。问题不是我能不能去爱有胎记的她,而是她能不能爱没有胎记的我。

  镇上的喇叭播出〈人鱼之歌〉的铃声,告知现在时刻是下午五点,但距离能看到晚霞大概还有一小时以上。大群乌鸦飞过杉树林上方,暮蝉发出清新的鸣叫声。附近的儿童保护会成员拍响响板,呼吁居民小心火烛。

  仔细想想,过去的情形才是异常的吧。我之所以能和初鹿野亲近,是许许多多的巧合累积而成的结果,本来她这样冷淡对待我才是理所当然。像我这样的人竟然想去安慰初鹿野,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何况我还想将她占为己有,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被初鹿野拒绝对我造成非常大的打击。我觉得自己是个无可救药、没有出息的人。先前闪闪发光的过去褪了色,甚至让我怀疑那会不会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许我对初鹿野而言,本来就是个不值一提的朋友。

  我完全丧失自信,已经开始放弃赢得赌局——OK,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梦想不会只因为少了胎记就实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场赌局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你是明知道这一点还找我来参加吧?

  但只要厚起脸皮、换个想法,就会发现我虽然痛切体认到自身的无力,却也可以说是得到一个很大的机会。目前我在学校的立场不算太差,只要趁现在先和千草与永泂这些班上同学建立起坚定的信赖关系,即使胎记变回来,也许我仍然能和他们维持同样的关系。没错,胎记消失的现在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那女人说期限是八月三十一日,也就是说,我还剩下一个月以上的缓冲时间。她给我的时间还算充足。

  我开始梦想着千草与永泂仍愿意接纳胎记恢复的我,梦想着忘了胎记的存在,和班上同学们相视欢笑的自己。

  相信那样的未来一定也不坏。

  *

  我的想法太天真了。电话中的女人在讲解赌局时,多半是有意地漏了提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完全没有提及我赌输时必须支付的代价。她知道要是她说清楚了,我就不会参加赌局。

  想想人鱼的故事吧。不是吾子滨的人鱼传说,也不是八百比丘尼传说,而是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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