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吾子滨的人鱼传说

但我当然没把这件事告诉她本人,毕竟被人这么夸奖想必不会高兴。

  永泂所料不错,午休时间结束时,美渚小姐选美的开票结果以校内广播的方式宣告。经过一阵吊胃口的停顿后,播音员念出当选者的姓名。

  『一年三班,荻上千草同学。』

  千草的表情当场僵住。

  一阵短暂的寂静笼罩住教室,打破寂静的则是永泂的掌声。在他带头之后,整间教室到处都响起掌声。

  从鼓掌的情形来看,班上的同学似乎都由衷祝福千草当选。她之所以当选,并不是有人特意要让她难堪——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国中时代曾亲眼见过这种恶意——大家都觉得千草那种悲剧美少女的气质,很适合担任美渚小姐这种悲剧的女主角,所以才投票给她。就和我与永泂一样。

  处在骚动中心的千草本人,却是面无血色地低着头,不管我和永泂叫了她几次都不应声。于是,我决定改变刺激的方式。我先前都叫她「荻上」,现在则改成叫「千草」试试看。

  千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对不起,我脑子里有点乱。不要紧的。」

  「要是你讨厌抛头露面,直接拒绝就好了,不会有人怪你的。」我说。

  「也不到讨厌的地步,只是有点吓到。」

  「不用想得太复杂。」永泂开玩笑地说。「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想当,我可以代替你上阵。」

  「那限定未婚女性耶。」

  千草露出苦笑,但心情似乎因为永泂的玩笑而舒缓一些。

  但在这件事之后,千草有好一阵子明显变得安静许多,上课时也心不在焉地露出忧郁的表情看着窗外。第六堂课都上完了,她仍未恢复正常。我对她说声「那我们明天见」,她才像突然被拉回现实似地全身一震,但也只硬挤出笑容说:「嗯,明天见。」

  这时我心想,她多半是非常不喜欢抛头露面吧。虽然后来知道这个推测错得离谱,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要凭那个时候掌握到的资讯就推测出她的真意,那才是有问题。

  没错,不只是千草当选美渚小姐而脸色发白的理由,这时候我真的对于很多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尽管线索俯拾皆是,但我实在没有心思一一停下脚步,思考这些线索有什么含意。

  *

  要躲起来抽烟也是一件很费心思的事。乡下地方就是人口虽少,却很难找出不会被人看见的地方。到处都有渴望刺激的人,他们的兴趣就是一整天坐在窗户旁监看来来往往的人,一看到什么异状就高高兴兴地冲出家门。只要有一个人跑出来,便会接二连三有人嗅到出事的味道而聚集。然后,无论他们发现的异状是事实还是误会,这些人都会站在那儿聊上足足一小时才离开。

  我踩熄香烟,走出氨水味很重的公园洗手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火烫的柏油路面传来干涩的气味,路旁的林子则传来浓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绿叶气味。我用手擦去脸颊上的汗,再度朝初鹿野家走去。

  我想起了雨声,而且不是小雨,是即使撑伞仍会让膝盖以下全湿的大雨。我第一次去初鹿野家时,正好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季节,那是个天气不稳定的七月中旬午后。

  那一天的天气预报有误,下起大雨。除了我这种几天前忘了把伞带回去,就这么把伞留在国小里的懒鬼以外,大部分学生都在学校等爸妈来接。

  初鹿野一向会把东西收好带走,当然属于后者,但她知道我有伞后,就一再说「如果你可以送我回家,我会很开心呢」。

  「你想想,要等到我爸爸来,还得在这里等上两小时,那多无聊?」

  所以,我就送初鹿野回家。大部分男生都放弃回家而前往体育馆,大部分女生则三三两两地围成一个个小圈子在聊天。没有朋友的学生们逃进图书馆,一部分脱离常轨的家伙打着赤脚在运动场上奔跑。众人各自找事情做,只有我和初鹿野走向楼梯口。

  那时候,我们罕见地刚有过一场称不上是吵架的小小争执,彼此都觉得不便找对方说话。虽然我对她的怒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又找不出什么方法开口,所以一直在找机会与她和好。

  我想她的心情大概也差不多,结果这时老天爷赏脸地下起雨。我在窗边看着雨时,初鹿野维持比平常稍微远一点的距离站到我身边说:「天气预报说错了呢。」我说:「这下子我总算不会忘记把雨伞带回家了。」

  几分钟后,两人间的距离已一如往常。

  我走出楼梯口,撑开雨伞。初鹿野钻到伞下,有点别扭地笑了笑。

  一离开屋檐,猛烈的雨点立即敲打着雨伞,每走一步都有水在脚下溅开每当风吹得雨伞晃动,便有大量的水流下来。平常被放学回家的学生挤满的通学道路,现在除了我们以外,没有一个人走在路上。

  要不是有这场雨,我想我们会再晚一点和好。

  比起右手偶尔被初鹿野的左手碰到的感觉,淋湿的鞋子那种湿暖的感觉更让我印象深刻。在那之前,我几乎不曾和初鹿野如此接近,但我那时候莫名地一直想着蝉。下着大雨的时候,禅在哪里做些什么呢?当然不只有蝉,像麻雀、蝴蝶、猫或熊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那时候就是特别担心蝉。它们的生命不到一个月,却被这场雨毁掉宝贵的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明明是下午三点多,但视野差得多次看到汽车亮起大灯照明。上下坡的时候还好,但一进到平坦的道路,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被车子溅起的泥水泼到三次。第一次是走在靠车道侧的我挡着,让初鹿野并未被弄得太湿,但第二次我们两人全身都被泼湿,感觉撑伞真像个傻子,到了第三次则已经什么感想都没有。

  但我仍未放开雨伞,因为这是让我能和初鹿野相互依偎的免罪符。多亏这场足以遮住视野的大雨与没有别人在场的状况,让我得以忘记胎记的存在,言行举止都不用多所顾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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