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对于和这场赌局有关的一连串事情追求合理性根本是白费力气。与其拘泥逻辑,还不如从电话中的女人先前的言行来推测她的个性,单纯评估「那女人可能会打的主意」。或许这反而是通往真相的捷径。
我开始想像:某天晚上,初鹿野独自走在街上,听见公共电话的铃声响起。她在冥冥之中的引导下拿起话筒,然后那女人告诉她说:『你的美貌被拿去当深町阳介参加赌局的抵押品。』初鹿野以为是恶劣的玩笑,皱着眉头挂断电话,但隔天早上在镜子前呆住了。她脸上长出一片令人骇然的胎记——而且是有点眼熟的胎记,不管怎么用肥皂洗都洗不掉。
那天下午,她正烦恼着要不要去医院时,那女人又打电话来说:『你脸上的胎记本来是长在深町阳介脸上。』
推论到这里,理所当然会产生疑问,那女人到底为什么要用这么拐湾抹角的方法?我站在那女人的立场来思考,然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也许是想考验我,看看我能不能像以前初鹿野对我那样,公平对待美貌受损的初鹿野。
「深町同学。」千草戳了戳我的肩膀。「你要继续想事情吗?」
我的思绪回到现实,也听见教室内的喧闹声,不知不觉间已是午休时间了。
「不。」我靠在椅背上,轻轻伸个懒腰。「该结束了。」
千草微微一笑,半蹲半站地挪动桌子靠过来。
我们两人边天南地北地闲聊边吃午餐时,从福利社回来的永泂说声「打扰啦」并把椅子放到我们对面。
「是啊,你打扰到我们了。」千草说归说,还是把便当挪向自己身前,腾出空间给永泂。他们的感情真好。
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完饭,永泂说:
「你们不觉得大家今天有点心浮气躁吗?」
「会吗?」千草环顾四周。
「深町,你才来上学第二天,也许看不出来,但大家明显都有点心浮气躁,因为大活动就快到了。」
我回想七月的行事历。
「你说大活动……啊啊,是星期六的球类大赛?」
「这可能也是一部分的原因。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千草代替永泂回答:「差不多要到『美渚小姐』的开票结果发表日了。」
「喔,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完全忘了有这样的活动。
「其实那等于是校内所有女生都参加的选美活动。真亏这种活动可以每年都持续办下去。」
「顺带一提,我当然是投给荻上。」永泂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样我会很为难。」
千草瞪了永泂一眼,但他一副全然不介意的模样问我:
「深町,要是你的话会投给谁?」
我的目光扫过教室内一圈后,重新看向身旁的女生。
「也对……要是我有机会投票,可能同样会投给荻上。」
如果把初鹿野从候选人当中剔除的话——我在脑子里加上这么一句但书。
永泂跟我勾肩搭背,一脸得意的表情对千草说:「我就说吧?」
「为什么是我?」千草脸颊微微泛红地问。
「因为你看起来很会游泳。」我回答。
「你在说什么啊?」
「意思就是说你最漂亮。」永泂擅自帮我意译。
「……那可多谢了。」
千草微微叹了一口气。
每年八月二十六日到二十八日所举办的「美渚夏祭」有个惯例,会在第二天晚上由该年度的「美渚小姐」朗读美渚町代代相传的人鱼传说,并演唱〈人鱼之歌〉。这个角色是整个庆典最亮眼的部分,必须由美渚町出身的未婚女性担任,每年都从美渚第一高中选出——之所以会这样,似乎是因为在这个乡下小镇,未婚是相当令人难为情的事,除了学生以外的女性都很忌讳担任这个角色。以美渚小姐的身分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就等于大声宣扬自己是未婚女性。
再加上美渚町代代相传的人鱼传说,和其他无数的人鱼传说一样有着悲剧的大纲,因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个魔咒,说获选为美渚小姐的女性便会错过适婚期。
「吾子滨的人鱼传说」说得浅显易懂一点,就是把福井县的「八百比丘尼传说」与汉斯·克里斯汀·安徒生创作的童话《人鱼公主》加起来除以二而成的故事。「八百比丘尼传说」是描述一名少女不小心吃了人鱼肉而长生不老,出家后八百年来走遍全国;《人鱼公主》是描写一位人鱼公主在十五岁生日时第一次离开海洋,结果和一名人类萌生禁忌的恋情。说得简单点,把《人鱼公主》当中的女巫换成八百比丘尼,就是吾子滨的人鱼传说。
有趣的是,如果记载正确,吾子滨的人鱼传说早在安徒生创作出《人鱼公主》的两百年前就已经存在。另外,如果把这个故事拿来和《人鱼公主》相比,故事不是由人鱼的观点而是从女巫的观点来叙述,也非常耐人寻味。因此,美渚町的街上到处都设有人鱼雕像,徒劳无功地试图靠「人鱼小镇」的名声招揽观光客。但直到今日,我仍然不曾看过什么像样的观光客人潮出现。
据说八百比丘尼直到死前,都维持着十五、六岁的容貌;至于人鱼公主和人类谈起恋爱,则是在十五岁的生日。从这个角度来看,要朗读吾子滨的人鱼传说,高中生也的确可说是最适当的年龄。
我之所以觉得千草适合当「美渚小姐」,是因为她有点红颜薄命的气质,和吾子滨人鱼传说的悲剧气氛颇为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