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卡料到他会这样说。
虽然是完全不合常理、正常情况下是绝不会说出的回答——但鲁卡知道,现在的他一定会这样说。
“区区一个宿主……居然想要跟人类作对。只要老老实实被杀掉就够了……凭什么……会从嘴里发出惨叫以外的声音……”
充满火药味的声音,仿佛从烈火中溅出的点点火星一般。
黑衣男曾说过他最讨厌宿主。自己居然被最讨厌的东西逼迫到如此地步,也难怪他会这样愤怒。
然而,从猎花人的工作的角度看,这个判断是极为不妥当的。
即便如此,鲁卡也没有说“要干的话自己干吧”之类的话。
鲁卡也没有打算临阵逃脱。想要拯救如此出格的宿主,舍我其谁?
“黑衣服,那家伙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偶尔会出现像她那种怪异的家伙。……好像是花把根植入到头发里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黑衣男无力地砸了咂舌。
“……我把‘花弓’带来了。我会在这里支援你,你帮我争取点准备时间。她的头发跟她的手臂一样灵活,小心点”
愤怒占据了他的头脑,但仍在头脑的控制之下,判断十分冷静。
“花弓”。
与蜜虫配合使用的特殊强化弓,制作时用到了花的一部分。不服用蜜虫的话甚至连拉都很难拉开,但也因此有着令人恐惧的威力。甚至有说法称其威力领先于枪一百年。
断了一只脚,行动上便会有困难,但弓的话还是能够使用的。
“知道了”
鲁卡飞了起来。
从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跳过三个之后,莉迪便出现在了眼前,她没有躲也没有藏。
波浪般倾泻而下的长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鲁卡降落到她的身旁,她依然不为所动。
夜风吹过对峙着的二人中间。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是猎花人的?”
鲁卡向前迈出一步,然而莉迪丝毫不见惊讶。在风中,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注意到的。是看到的。我看到你杀死娜塔莎了”
“什……!”
莉迪一副猜谜一般的语气。
她的头发能够将黑衣男缠住。如果继续用力缠紧的话,会变成怎样的一具尸体呢——换句话说,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杀死了一个人。
这下就都解释得通了。一切都连起来了。那身份不明的入侵者,就是来看狩猎现场而入侵时干掉了一个碍事的家伙的、眼前的这个宿主。
“我想见证到最后。我一路追到这里,见到了本人,如果能见证到最后一刻,我的‘作品’才算真正完成了”
她丝毫不显得厌倦。
那纯粹的笑容是那么天真无邪,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
只是单纯地追求着快乐而已,毫无理性可言。
她的眼光让鲁卡的脊背发凉。人类的道理,并不适用于宿主。
“……你顺便也是去拿行李的吧”
“你说什么?”
“你把背篓给了娜塔莎。……你明知她会被杀掉,却没有告诉她。如果把她的行李拿过来的话,你就赚大了。而且那对于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出戏了,你是不可能帮助她的”
莉迪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消失了,她皱起眉头。
“不准你那样说”
“我就说”
鲁卡短促地笑了一声。
“只不过现在的你无法理解罢了”
听到这句话,莉迪眯起了眼睛。
天真无邪的样子,转瞬间变成冰雪聪明的印象。
印象无非是别人眼中的一种姿态。只是些微的、但足够引起他人注意的变化,竟能使她与之前判若两人。
只是眼睛稍微眯起来一点,看上去竟然比刚才大了三岁。再加上那原本便超凡脱俗的美貌,使得她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绝对权威的感觉。
“‘现在的你无法理解’……?鲁卡,你对娜塔莎也说了相同的话吧”
冷冰冰的责难,通过微微发颤的空气传到鲁卡的耳中。
在意料之外的反击之下,鲁卡措不及防。
为什么,要责怪我?
宿主不应该是被责怪的一方吗?
“无法理解吧”
“当然无法理解了!因为你没想要理解啊!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又算什么!你只是在把‘我们’全都否定,将你的思考强加于我们身上而已!”
莉迪大叫。那是鲁卡最无法接受、最难以原谅的话语。
极端的愤怒。感觉眼前的黑白世界正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