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地狱来说,这里的景色过于安稳;对于天堂来说,现在的头疼得厉害。
深入脑髓的疼痛绝非宿醉可比。脑门上正在冒出冷汗。
在耳鸣声中,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在走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以及身边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
“喔,您醒得真早啊”
莫利凑近过来察看。
他仍然穿着那身僧侣服。
“……这儿是、……施疗院吗?”
浑身打颤的鲁卡拼命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而含有热度,难以想象这竟会是自己的声音。
莫利微微一笑。
“啊,没错。今天早上,有人看到你倒在地上,便把你送到这里来了”
“今天早上……?”
鲁卡望向窗外。刚才还觉得轻如羽毛的身体,此刻却变得异常沉重,只是转动眼睛看看外面便已用尽全力。
根据亮度判断,差不多是中午左右。
头脑依旧混乱不堪,眼前的一切宛如幻觉。
吃下花的种子却没有死,几个小时之后居然还醒过来了?
——不对,等一下……。
“……哈、……哈哈哈、这样、啊……是、花……”
从肿胀得难以说话的嗓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如果世间存在上帝的话,那个家伙绝对是一个喜欢嘲讽的人。
鲁卡放声大笑,比起自嘲更显愉悦。
他一直在喝着蜜虫,并疯狂地工作,直到效力弱的蜜虫不再起作用。
说到底,花的种子的毒性也是从花那里得到的。
很简单的事情。
鲁卡喝惯了蜜虫,身体产生了对花毒的抗性。
擅用毒药的暗杀者自己持续服用少量的毒药,最终身体产生了抗毒性——这样的传闻并不稀奇。
——开什么玩笑。
因为不停地杀宿主,所以没能因宿主的毒而死亡。这荒唐的结果,到底是在讽刺谁呢?
“您怎么了吗?”
“没什么……”
鲁卡瘫在床上,大口呼吸着。
终于,连死亡也弃我而去了啊。
与一直存在于体内的空虚感不同,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冲走洗净,变成了一张白纸的感觉。
下次要不要上吊试试看呢?不,总觉得没有那种心情。不是因为想活下去,而是没有了死的念头。
“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只要付得起钱”
“你偏偏要加上最后那一句难听的话吗”
不知为何,鲁卡很乐意对莫利的玩笑话作出反应。他从未有过如此的闲暇。
——我还真是个无聊的家伙啊。
他茫然地这样想着。就在这时。
“啊啊,对了,有关莉迪小姐的事情……”
莫利语出惊人。
鲁卡反射般想要跳起来,但因浑身的剧痛只好作罢。
“唔呜……”
“您还好吧”
“……莉迪、怎么了?”
“那个怎么说呢,没什么。原先那个房间里的遗体已经由猎花人方面派人清理过了”
犯罪组织居然会像清洁员一样打扫房间,听来虽好笑,但消除痕迹也是工作的一环。
虽然杀死宿主一事不会被追究,但若有人员伤亡就没那么简单了。如果猎花人的动作太出格,警察可不会坐视不管。
“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行李不见了”
“那是……”
“就是旅行携带的行李。我还以为能留在我们这里呢,本想去拿,结果发现不见了。……应该是放在房间里的吧。是猎花人拿走了吗?”
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进行巨额交易的人,却对这些零用钱如此在意。
但鲁卡早已没有在听他的话。
他拼命往身体里灌输力气,硬是把头撑了起来。发现自己是穿着鞋子躺在床上之后,他便直接下了床。
他用手撑在床上,支撑着即将碎裂的膝盖。
“……给我看一下,莉迪的房间”
莫利显得有些惊讶。
房间内的装修和鲁卡睡着的房间如出一辙。
只有坏掉的窗户和地上残留的些许血液的味道证明着昨晚发生的战斗。
窗玻璃的碎片、流淌的鲜血、四具尸体都被清理干净,连床也只剩下了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