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明白。萨拉的表情这样说道。
“花……是不可以开放的。你想想,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花遭遇不幸,变成新的宿主?有多少人会因此失去他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儿女?”
萨拉满是鲜血的嘴唇在微微震动。
不是因为鲁卡的话语而受到感动,而是因为眼前这个曾被认为是同伴——至少是朋友的男子的难以置信的背叛。
“你——宿主,认为花开放是美妙的事情,但这只是花让你这么想而已。真正的你……是并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的”
萨拉的头微微左右晃动。她是想要摇头,但现在只能动这些程度了。
仿佛要消除她的否定一般,鲁卡继续说道。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安息了。你就从花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了”
若宿主颂赞花的开放,那么为宿主的死送上祝福,便是人类应有的态度。
所以鲁卡才会拼命露出笑容。
萨拉的脸色变得愈发险恶。她挤尽最后一丝的生命,将充满怨恨的目光投向鲁卡。泪水充满燃烧般的双眼,又从中溢出。她已发不出声响,但声声怨愤似乎全都化为了泪水,肆意地流淌。
萨拉的头再度轻轻左右晃动。似乎在说,我不要听那些话,我讨厌听那些话。硕大的泪滴划过脸颊。
随着最后一声呜咽,最后一丝抽泣,又一个宿主终结了生命。
无尽的黑暗。
月光、星光、象征着文明的灯光也无法企及的,彻头彻尾的黑暗。满是黑暗的世界。
而这世界,被微弱地照亮了。
出现了一条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道路。
狭长的、仅容一个人行走的道路。
——又是、这个梦……。
鲁卡走在仿佛由萤火虫聚集起来形成的道路上。
道路漫漫,似乎永无止境,但终于,在道路的两旁出现了人影。
被从下方的光照亮的,是寄生有鲜艳黄色的花的、满脸雀斑的女孩——鲁卡杀死的宿主萨拉。
她的后面是昨天杀死的紫色花的宿主。再后面又是……。
每当杀死宿主之后,必然会做这个梦。鲁卡认为是宿主们临终时的怨恨让他看到这个梦。
他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他希望这只是幻觉。鲁卡也是这样认为的。已经死去的她们在死后却仍被花束缚着、心怀怨恨——他不愿这样想。然而,如果这与宿主的怨恨无关,只是鲁卡内心的反映……又意味着什么呢?
看到走在路上的鲁卡,萨拉的表情变得扭曲。
“我为什么要死?”
面对简单而沉重的质问,鲁卡只能默默承受。不知何时,身体已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不能加快脚步,不能回头,也不能堵住耳朵。
在她的身后,道路的两旁,仍然有许许多多的身影。
紫色的花。红色的花。白色的花。黄色的花。蓝色的花。五颜六色的花。
“伪善者”
“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把我的花还给我!”
“金钱的奴隶”
“哪里是为了宿主!”
怨言,愤恨,无休止地敲击着鼓膜。
不知何时,道路已失去光辉,变得一片暗红。
——已经,不想再听了……。
声音如刀一般割裂身体,怨恨啃噬着鲁卡的五脏六腑。
有的宿主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鲁卡看。那视线在烧灼鲁卡的皮肤。
这一切都是在过去,对鲁卡的想法、鲁卡的话语,宿主作出的回答。
道路的前方,路途中断之处,有一个倒在地上的宿主的身影。
她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
满是尘土的银色的头发。已经洗得发白的、细看的话能看到缝补的痕迹的衣服。瘦弱的身躯仿佛埋在黑暗中一般,无力地横亘在地面上。
在这个梦中,只有她不会咒骂鲁卡,不会用充满怨恨的目光看着鲁卡。
她只是死了。鲁卡未曾对她说过哪怕一句话。
她的名字是多莉丝。
她曾经是鲁卡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