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烟火大会的夜晚

emsp;「还要……还需要什么吗?什么都可以喔,我们会帮您准备的。」

  赤坂先生勉强抬起头,又躺回保丽龙垫上。

  「谢谢,可是我已经没什么东西想要了。」

  阿大拿著毛巾擦脸。淳垂下呈满泪水的双眼。

  直人提起装满排泄物的塑胶袋,像提著战利品似地带头走下逃生梯。

  烟火晚会当天早上起床便觉得心情特别不一样。我做了一件以前远足前也不会做的事。我走到七楼的房间窗户,确认隅田川对面、银座上空的天气,有几片小小的云朵飘浮著。夏天的早晨天气异常晴朗的话,下午通常会很惨。看样子,今天将会是极度适合施放烟火的大晴天。

  星期六游泳池没有开放,我们总有点坐立不安。一方面想到期待已久的烟火快要开始,另一方面也担心赤坂先生的身体情况,以至于心情的起伏从未停止。

  四人集合在佃公园一座江户时代复刻灯塔纪念碑时,已经傍晚五点,天色还是很亮。月岛车站周边,到处是身穿浴衣的年轻女孩,佃大桥已出现人潮,整个町喧闹不已。阿大、淳还有我,三个人站在脚踏车前面,眺望隅田川河口。河川给人的印象多半是安静,但东京的河川不太一样。平日每十分钟都会传来引擎声,其实还满吵的。特别是烟火晚会的时候,水上巴士和小行游船穿梭其中,多到需要进行交通管制。

  迟到的直人从后面叫住我们。

  「我来了。去之前先讨论赤坂先生的事情吧!」

  三个人看著戴了另一顶帽子的直人。

  「晚上我们就陪他好好看烟火。我想今天的救护车会忙翻,明天一早我再找个电话亭打一一九。这样可以吧?」淳说。

  「不联络他的家人吗?」阿大问。

  「赤坂先生好像不想见到他们,不要再想钱的事了。」

  阿大点点头。

  「好。既然决定好了,我们就开开心心地过去吧,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烟火晚会耶。脸色太难看的话,给赤坂老伯看到也不好。喂,直人,开心一点,要笑啦!烟火都被你弄湿了。」

  直人揉揉眼睛,破涕为笑。

  我们绕了一点路。每个人都想把赤坂先生给的钱花个精光。清澄通沿路的摊贩早早开始营业,我们沿路买到手软。炒面、奶油马铃薯、烤花枝、大阪烧、膨糖、糖苹果、棉花糖、剉冰、弹珠汽水和瓜拿那汽水。路上也有几家贩卖二手电视游戏的摊子,淳蹲在纸箱前面翻找,买了超多一块三百元的第一代Sega Saturn主机专用恶搞游戏。

  带了比昨天更多的食物抵达秘密楼梯间,时间已接近七点。从楼梯间往外看,漆黑的天空下,晴海码头公园人山人海。带头打破沉默的是阿大。

  「晚安。期待已久的烟火晚会就快要开始啰。赤坂先生,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大肥厚的双手将零嘴放在面前。赤坂先生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可是笑容有点勉强。

  「您还好吗?」直人担心地问。

  赤坂先生凝视楼梯间的水泥天花板,喃喃自语似地说道:

  「就快到啦,我知道没剩几天了。」转过头,看著我们买来的零食。「唔,好怀念。我想吃膨糖,能不能分成小块给我?」

  直人飞身到膨糖前面,掰碎后递入他口中。赤坂先生闭上眼睛,嘴里嚼著焦糖碎片。

  「好甜喔,小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呢!你常住院,该了解我的话吧……」

  说著,赤坂先生边抖著身体,边撑起上半身,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直人立刻扶住他。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连续剧上那些快死的人,通常不都是手足无措吗?其实不对。我看过许多病痛缠身的人,太了解了。」

  淳目不转睛地看著赤坂先生。

  「难道您是医生?」

  赤坂先生这回真的笑了。

  「没错。我是个不懂得注重身体健康的医生。我看过的病患,大部分早有觉悟,面对亲人怀抱感激之情,抬头挺胸地迎向另一段旅程。他们几乎不是有钱有名的人。我总怀疑自己能不能像他们一样,结果当死亡降临在我身上的时候,却是用这样的形式面对。」

  一枚大型烟火射向夜空,接著传来轰然巨响。楼梯间角落顿时大放光明;恢复漆黑时,欢声雷动的声响依旧持续不坠。我背对烟火,看著赤坂先生。一个接一个打上天际的烟火,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他瘦弱的脸庞。

  「事到如今,在你们面前逞强也是多余,也没那必要再勉强下去。我希望不要麻烦到任何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结束。能在最后遇见你们,看到那么盛大的烟火,我心存感激,谢谢你们。」

  赤坂先生向我们道谢,但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第一次为了别人对我说谢谢而哭泣。淳、阿大跟直人绝对也跟我一样。擦去脸上的泪水,烟火晚会仍进行著。当盛开的烟花伴随海风成为烟雾的时候,天空仍清楚地留有残影。视觉暂留的情况下,另一发烟火又散了开来。东京湾的夜空彷佛白昼。

  这个世界也像烟火一样吧?某个人消失在世界上,当大家还记得他的名字时,又有新的生命诞生。然后,世界在喧闹中带著愚蠢继续运转。之后我们五个人默默地看著烟火。瞬间消逝的火花,产生莫名的力量,让平常多话的我们沉默下来。

  东京湾烟火晚会结束后,我们又在楼梯间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嘴巴上说要等人

  潮散去再走,其实觉得这时候离开赤坂先生不太妥当。时间超过九点半,听见赤坂先生睡去的呼吸声,我们终于蹑手蹑脚地往下走。

  站在工厂里的铁丝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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