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一样沿著扶手看下去,看不清楚下头遥远入口处的地砖花纹。
「往这里。」
淳走在我们前面,长长的走廊上是一扇扇规格统一的窗户和铁门。空间里安静到不像有人居住,倒像一间高科技、无人管理的监狱。
「到了。」
淳停下脚步。三九〇八号门上的门牌刻著「泽井」两个字。淳按下门铃,金属门屝立刻开启。
「你好,打扰了。」
打完招呼,我们走了进去。玄关上站著一个娇小女人,很瘦,但外表不错。之前淳说她已经三十四岁,但亲眼看到觉得年轻许多,说只有二十岁也不夸张。靴型牛仔裤搭配简单的挖袖背心,还套了一件薄衬衫。头发的颜色是偏红的咖啡色,发梢看起来很轻盈,是那种很自然的鬈发。待在屋里的她却戴著一副黑框深色墨镜。淳最后走进玄关,见到对方的模样,脸色凝重。
「玲美,你不要紧吧?」
她刻意别过脸。
「嗯,没事。大家快请进。」
穿过走廊来到客厅旁的餐厅,正面刚好是一大扇窗户,外头布满灰色云层。这里至少有十坪大,尽管摆了整组白色木制桌椅,仍剩下许多空间。四个人并肩坐在一起。
玲美端来刚打好的果汁,还有苦甜巧克力配上水果瑞士卷。蛋糕吃起来不会太甜,非常美味。聊著没什么内容的学校话题,阿大很快表示还要再来一块。
餐桌上只有淳闷闷不乐,好像为了某事感到焦躁。
「哇,你也住这栋大楼呀!」玲美看著直人。
不知道为什么,直人红起脸来。
「嗯,我住在五楼,面对西南边。」
「所以跟我家的位置不一样,是面海的啰。那……」
这时候,淳突然开口:
「玲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所有对话就此打住。她叹了好大一口气,取下墨镜。
「反正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什么关系了。」
我注视著对面的玲美,左眼一片红肿;眼白部分充血,瞳孔就像是浮在血里。眼睛周围的红黑色淤青还没褪去。
「昨天晚上他打了我,理由很可笑,我根本不愿再去想起。对不起,你们今天特地过来,却看到我这种样子。」
我们低头盯著地板,无法直视玲美的脸。她大概也察觉我们的举动,戴回墨镜,恢复刚才开朗的口气。
「别去想这个,聊些开心的事好吗?淳老是告诉我班上没一个女生能看,你们觉得有可爱的吗?」
之后,阿大、直人加上我,拚了命说些有趣的事,回想起来甚至不记得说了什么,只知道绝对以开心为主。我们滔滔不绝说个没完,但淳还是垮著脸,朝著天花板的某一点看。
待在玲美家大约一个小时。平常去看牙医,也很难在诊疗台待上一个小时呀!淳说他还有话要跟玲美讲,要我们先走,我们便拖著疲惫的身体离开SkylineTower。
室外因为下雨,湿度百分百,然而伞下的空气比起屋里凉爽太多了。
同一周的星期六,淳表示有话要说。我们四个人约好在区民活动中心一楼大厅集合。等全员到齐,淳平静地说:
「玲美的老公知道我跟玲美的事了。」
我忍不住失声大叫:
「你说什么?」
好几个老人皱著眉头往我们这里看,我也管不了这么多。淳很冷静。过了一会儿,他抬了抬眼镜。
「小声点。一半也是因为我故意要他发现的吧!」
阿大睁大眼睛,声音小到只剩下气音。
「为什么?你不想跟玲美继续下去吗?」
「话是没错,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所以故意趁她老公在家的时候打电话过去,或是传e-mail。」
直人的担忧全写在脸上。
「结果她老公说什么?」
淳勉强挤出微笑。
「他叫我明天过去一趟。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好啊,你说什么我就做。」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仍不假思索回答。
淳依序看著我们三人的脸。
「阿大和哲郎能陪我一起去吗?我打算当面把话说清楚。直人,你跟玲美住在同一栋大楼,要是我这里进行的不顺利,可能波及到你,所以你留在大厅,有事的话,请你负责对外联络好吗?」
直人心有不满地点头。阿大拍拍胸脯。
「交给我们啦。虽然搞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样的人,我可不准任何人伤害你。」
淳摇摇头。
「我要你们来不是为了揍人,而是需要人证。我、玲美、还有她老公三个人,全是关系人吧。我认为其他人在的话,比较能就事论事。」
决定好星期天碰头的时间和一些细节,我们在区民活动中心解散。雨仍下个没停,我的心情跌到谷底。十四岁的我第一次要出面调解朋友的不伦,而且对方听说是任职著名企业的家暴男。这些内容不可能出现在NHK「国中生日记」那种清新节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