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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公车站牌的基本观念根本就是错的。这应该叫做「不知世事」吗?是这个层次的问题吗?
『呃、等一下。』
红叶口中的公车站牌,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可是,《北斗》一书中的确出现过公车站牌,这个意思难道是——
『你明明没看过真正的公车站牌,却能够写出那本书?』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红叶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没错,如果她说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公车站牌,那么距今一年以前出版的《北斗》,就是从未看过公车站牌的姬萩红叶所写出来的作品。
『这、这样真的能写作吗?』
「无论如何,我的确写出那本书了。」
『是、是没错,可是。』
「我不需要看过实物。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知道它为何而制造、知道它为何而被使用。只要知道这些,就能够想像了。只要能想像,就能够写作。因此不需要看过实物。不管看过或没看过,那都没有意义。对写作来说,那并不是必须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
「而且,我没看过的,不只是公车站牌而已。」
『什么!?』
「是的,山峦、小屋、吊桥、老婆婆、坡道、山路、鸟居,这些东西我都没看过,因为监狱岛上并没有这些东西。可是,树木、花朵、星空、月亮、洞穴、大海,这些我有看过,因为在监狱岛可以看到。」
这么说,姬萩红叶的写作方式,是在心中想像一切,在书本中创造万物。在她的写作方式里,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心中完成。多么异样的感性啊。
书中出现的公车站牌,的确是在险峻的大山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我本来以为那是姬萩红叶独有的,充满诗意、充满艺术气息的表现方式。可是,那只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而已。想不到红叶其实只是把自己所想像的世界写下来而已。
因为是姬萩红叶,所以才能办到这一点?或者该说,正因为能做到这样,所以姬荻红叶才会成为姬萩红叶?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写出来的作品,反而制造出常人无法想像的世界观,因此被评价为一种艺术形式。在这个世界上,逐而产生了足以称之为「狂热」的红叶帮读者,于是,姬荻红叶的世界,在现实世界获得了承认。
『红叶……』
我看到九郎很寂寞地抬头看着红叶。身为哥哥、同时也身为责任编辑的姬萩九郎,看到那样的红叶,会有什么想法呢?看着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所有一切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与结束的亲妹妹,他是什么心情?
可是,红叶现在离开了那座监狱岛,来到这里。即使我当初那句话是她行动的契机,但她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其中也包含了她自己的意愿。而且,她的确说过,「我想请你教我认识外面的世界」。
红叶想了解外面的世界,这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既然这样。
『喂,红叶。』
「怎么了?」
我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今天会教你很多事。』
「好的,就拜托你了。」
红叶如此回答,她的脸庞虽然没有浮现任何表情,但是,我觉得似乎有某种不一样的感情出现在她脸上,是我多心了吗?
我听到公车的引擎声。
沿着站前的安全岛缓缓驶来,公车进站了。这是无障碍公车,即使乘坐轮椅也能自由上下。公车的前门打开,乘客依序下车。
『好,没有其他乘客,只要我们低调一点,我跟九郎一起上车应该不会被别人抱怨。等一下要是有其他乘客抱怨,就说我们是从旁协助身障者的狗和乌鸦就好了。』
在公车后方门口,发现到坐在轮椅上的红叶,壮年司机走过来准备帮忙。为了不妨碍他们,我抢先溜进公车里。
『来,好好上车吧……哎呀?』
可是,红叶一动也不动,好像没发现司机走到她身边似的,直直盯着停止不动的深蓝色车体。
『红叶,怎么了?』
「小姐,您怎么了?」
看到红叶一动也不动,我、九郎,以及司机先生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在我们的注视之下,红叶的身体终于动了,她缓缓举起右手,指着公车。
「春海和人,这个、是什么?」
〈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公车】从新稻叶车站南口出发,稻叶交通旗下的公车,早晚通勤时间总是挤满通勤上班族或学生,其他时间则乘客不多,可以享受愉快的乘车时光。据说一年会有一次,以特别公车行驶这条路线。
【北斗】姬荻红叶的作品,在登山时遭遇山难的男女,在山里的洞穴发现了公车站牌,搭上这辆不可思议的公车后,前往各式各样的世界。对幻想世界的描写深深震慑读者,在阅读这部作品的时候,甚至会产生错觉,觉得自己似乎也被囚禁在陌生的世界里。
『……终、终于到了。』
我迫不及待地冲下公车。回头一看,闯入视线的是一张胡乱贴着墓园、牙科、游乐园广告的老旧长椅。然后,在长椅另一端,是在司机的协助之下下车的红叶。在这一站下车的,好像只有我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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