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二十二日
「所以我要煮咖哩!」
『这个「所以」是哪来的?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马上仔细地解释。』
我像平时一样把书拖到床上,准备慢慢享受,圆香却没头没脑地说出奇怪的话。我不是指她到了青春期或麻烦的年纪,纯粹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春海圆香。
应该和父母一起住在冈山,正在读国中的妹妹,为什么如今会在我眼前呢?这是因为日前发生在新稻叶的某个案件。
连续过路魔案件。
这场震撼全新稻叶的骚动,基于我和快乐伙伴的活跃而解决。
正确说来,其实我不怎么活跃,也没有快乐伙伴,与其说活跃还不如说是胡闹,与其说解决还不如说是不知不觉地结束,在非常莫名其妙的状态下结束。
在这场动乱中,我见到我的妹妹。在八月那桩强盗案中死去、以迷你腊肠狗的身体复活的我——春海和人——的妹妹。
就算已死,圆香对我来说,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宝贝妹妹,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即使我死去,即使我从人变成狗,即使我们语言不通,圆香仍是我的妹妹。
虽然她在那次事件中不肯承认我已死,稍微胡闹一下。
虽然她相信我就是她死去的哥哥,稍微监禁我一阵子。
即使如此,她仍然跨越了哥哥的死,决定向前迈进,是我坚强的妹妹。
事情结束后,妹妹回冈山之前住在夏野的公寓。虽然时间不多,但是我在死后还能像这样和妹妹相处,真是不可多得的幸运。
可是,圆香此时说要下厨。
『唔……我是很高兴啦,不过……』
吃妹妹亲手做的料理,能享受这种乐事的哥哥真是太幸福了,应该立刻五体投地感谢大地之母与伟大天父,这可是妹妹检定的参考书明文记载的义务,而且是连四级都会考的超级基本题。
身为哥哥当然知道这种事,不过对象若是我家的圆香则另当别论。
坦白说,圆香做的料理很难吃。
说得更直接一点,是咖哩很难吃。
咖哩是小学生在露营时都会做的简单料理。如果要做出讲究的风味,难度当然比较高,但它基本上仍算是很省事的料理,她却做得十分难吃。
圆香总是开开心心地煮咖哩,一边说喜欢咖哩,一边持续做出难吃的咖哩,俨然是在考验哥哥的爱,味道极具挑战性。
俗话说喜欢的事情学得快,但她是例外。
我也曾建议她「偶尔做一些别的料理吧,拜托你」。
其实这不是建议,而是恳求。
可是,就算圆香看了我提供的食谱,试着做其他料理,最后不知怎的还是会变成咖哩。难道她被诅咒吗?
所以每周每天每一餐,春海家的餐桌上都是难吃的咖哩。
我因此变得很讨厌咖哩,这简直是在毁灭咖哩文化,发源地的人知道了一定会冲过来揍人。
圆香完全没发现我的心情,笑咪咪地摸着我的头说:
「嘿嘿嘿,是和哥每天都要吃的咖哩喔。」
『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只做咖哩吧……』
「和哥一吃就大喊『味觉的总合商社啊』,所以你一定也会喜欢。」
『你被假造记忆了吗?』
我才没有表示过那么正面的意见!
「上次做得有点失败,不过这次一定没问题,你先等等喔。」
『只是「有点」吗?』
她说的是我被监禁在住谷庄时见识到的咖哩吗?那个红色的玩意儿?那不叫咖哩,而是如假包换的血海,应该打上马赛克才对。
沉浸在数天前回忆中的我,看起来是什么表情呢?
「啊哈哈,看你一脸开心的样子。」
『……开心?』
这和我所知的国语不一样。
要形容害怕颤抖的我,应该是用「救命啊」一词才对。
圆香喜孜孜地穿上围裙走向厨房,这种时候我更懊恼为何彼此语言不通,如果死命大叫或许能制止她,但我实在不忍心阻止愉快穿上围裙的圆香。
可恶,哥哥的身分真是我的败笔……
「等一下,我会快点煮好的。」
『不用这么急,你慢慢做就好。』
就算要像巴塞隆纳圣家堂(注15)那样等那么久也没关系喔。
当然,我的声音还是传不进圆香的耳朵,她欣喜地从冰箱拿出蔬菜,开始做料理。
既然语言不通,我能做的只有祈祷,希望成品是可食用的,至少希望这次的咖哩呈现普通的颜色。
若是原色系……未免太伤眼,也很伤胃。
圆香哼着歌开始做料理的几分钟后……
注15位于西班牙巴塞隆纳,一八八二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