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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那个学生刚刚来过。你没遇到她吗?」
菜穗子脑门响起一声巨响。为了不让日下察觉,她急忙修饰表情。虽然心想,就算说谎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还是回以「好像看到了。」含糊带过。接著头也不抬继续说:
「她是为了退学的事来打声招呼还什么的吗?」
话一说完,一阵短暂的空白,没有任何声响。菜穗子感到奇怪,向上瞄了一眼,看见日下一脸诧异。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不想回答,菜穗子沉默不语。
「不是,她是因为不能留级,来找我商量现在开始要怎么做才能取得学分。她没有提到一句要退学的话啊!或者是,真的很勉强?」
副教授随即接续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他察觉到什么。但菜穗子完全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嗯——我不是很了解,到底是什么事?」
这时,日下拿出手帕擦拭眼镜。这是他在寻找话语时的习惯动作。课堂上他也常常这样做。菜穗子没头没脑地想起这事。
「喔,我想告诉你也没关系吧,她的父母好像要离婚了。因为那一阵混乱,似乎让她有一段时期灰心丧气。她非常诚心地道歉了。」
「啊?」
「过完年之后,她好像就要改从母亲的本姓了。她似乎是个比较敏感的女孩,大概会讨厌这样的改变吧。我虽然也觉得她有点不太成熟,不过还是默默地听她说。」
菜穗子突然感到松了一口气,毫不思索像放了心似地吐出一声「唉」。日下装作没注意到继续说著,不过,他并没有看向菜穗子。
「如同你所知道的,我们天天都与显微镜打交道。从不怀疑在显微镜之下有生命存在。因为怀疑的话就无法继续前进。
可是有时候因为这个缘故,我感觉自己与活生生的人接触时变得非常笨拙。像那女孩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想到这些事。反过来看,自己能够像现在这样向前迈进,是因为我的周遭都很稳定的缘故。不知怎么的,突然会去想这些不像是我会想的事。嗯——真是没有意义的话题。」
副教授这时眯起眼睛蹙著眉头。「是这样吗?」菜穗子话一出口,随即顿悟,对方刚刚这番话大概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吧。她虽然想找话回应,但日下又再度开口:
「那么,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完吧。很抱歉,因为今天晚上有客人来访,所以再过一会儿就非离开不可了。」
「这件事会对你和预算产生微妙的影响。」副教授像辩解似的又补上一句。菜穗子心想:「我的表情有这么不高兴吗?」接著环顾四周,在书柜的玻璃门上看见自己的脸。和平常一样有点僵硬的表情。
菜穗子关上日下研究室的门,走在走廊上,一边回想和椎名久美子的部分对话始末。
菜穗子确实感觉到对方毫无道理的敌意。但是,也仅止于此。在那女孩脸上看见嘲笑般神情的,是自己的心。
「是这样吗?我,一直很在意吗?」
菜穗子自问自答苦笑一下。有些时候,人连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都不晓得。因为一直以为自己非常了解,现在才知道其实反而更加糟。菜穗子似乎被迫重新注意这件她理应知道的事。
虽然也闪过应该感谢那女孩的念头,但菜穗子并不想向她道谢。她也自我警惕别再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不过心情并没有那么不愉快,比先前好多了。
即使如此,菜穗子很想做一件事,就是下次再见到对方的话,很想对她说:
「你的双亲不是都还健在吗?所以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喔。」菜穗子想试著如此与对方正面冲突。但同时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
窗外依然飘著雪。
※
时间过得真快呢!等到发觉,上个星期就已经迈入十二月了。十二月耶。
也就是师走月(*注)。我们家老师是不是也忙得团团转呢?啊,我姊姊是学者啦。
今后两、三个月会变得很冷呢!这雪也积得很厚了,所以大家要注意身体健康喔!尤其是要参加考试的学生,身体健康可是胜负的关键呢。那个啊,熬夜是对身体最不好的事。什么啊?自己怎么可以说这些让收听率下降的话?嗯,那也算吗?我所谓的熬夜,是比零时五十分还要晚的时间才睡喔!这样可以吗?不行?
我也不希望听众朋友硬撑著听我的节目啊。还不如,为免有遗憾而努力用功,那样我还会比较高兴呢!好吗?各位。流鼻水、好像快要感冒的话,就关掉收音机,让自己暖和起来,马上去睡觉喔!
我不了解后果有多可怕?嗯。不过是写写悔过书嘛,没什么。已经习惯了啦!
接下来是听众朋友久美子小姐的来信。虽然只有名字没写姓氏,但字写得很工整喔!
——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原因大概是出在爸爸那边。不过我不想知道。因为那不重要。什么原因都无所谓。
姊姊跟爸爸,我跟妈妈。据说是他们讨论多次之后决定的。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如何讨论的?不论是爸爸或妈妈都没有告诉我。只说那样的决定是最好的。我希望他们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希望你别误会,其实姊姊的事我也觉得无所谓。
我很讨厌她。我虽然也不是很喜欢爸爸和妈妈,可是尤其讨厌姊姊。
不必与她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反倒觉得痛快。我一直是这样觉得。事实上一开始听到时我就是这么想。可是,总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一点一点渗出来,我实在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