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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妹妹神情愉悦地专注菜单上的照片,菜穗子感到稍稍放心。结果,和贵子点了义大利软乳酪做成的起司蛋糕,菜穗子则在妹妹的推荐下,点了蓝莓塔。
在搅拌著和甜点一道送来的红茶时,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姊妹俩也很久不曾像这样单独相处了。因此一旦眼前没有事情发生,便立刻找不到话题。三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和贵子,你身边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菜穗子忽然问道。一半是为了掩饰存在于两人之间的苦闷,一半是自己真的在意。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妹妹停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随即低下头,摇了摇头。
「可是一直这样——」
菜穗子说到一半突然语塞。她发觉,无论怎样接续这个话题,都只会让自己难堪罢了。因为两人都已年近三十。事实上,祖父也曾暗示过菜穗子关于相亲的事。对和贵子也是,只是似乎不好意思说出口。菜穗子十分清楚祖父母有多么担心她们两姊妹的终身大事。正因为如此,她刚刚才会提出那个问题。
只管别人,却不提自己。「到底是谁的心比较浮动?」这套说词彷佛飘浮在桌子上空。菜穗子看向还未动手的蛋糕,剎时与和贵子四目相接。和贵子轻声说道:
「姊,那件事以后再说。快吃吧!」
「嗯。也对。」
看到妹妹拿起餐叉,菜穗子也跟著做。那握刀叉的手,可以感觉到紧绷的空气在瞬间得到解放。「好吃吧?」和贵子低头品尝蛋糕的同时,抬抬眼这么示意。菜穗子扬起眉,点点头回应。原来,微微的酸味是这样的高雅。
*彼岸时节:指春分、秋分的前三天与后三天,合计共七天的那段时间。
「你也吃吃看我的。」和贵子将手边的起司蛋糕推向菜穗子,一边若无其事地接续先前的话题:
「问题是呀——那个人的时间就停在那里了呢。」
菜穗子看著和贵子,不知何时,和贵子已拿著餐叉在挖菜穗子的蓝莓塔。
「蓦然回首,已经过了三年。我当然也跟著老了三年,可是呀,对方却一直活在过去的时间里,永远都不会变,不论怎样我都只会将他美化,不是吗?这是古往今来、不论东西,所有被留下来的人永远的课题。」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不可思议的是,所谓的回忆,渐渐的都只剩下美好的事。你不觉得吗?对爸妈的回忆也是,明明应该有挨骂的记忆,却不太记得对吧?记忆鲜明的都是一些好事,像是开车载我们去市郊原生林玩的事啦,或是一家四口到稍微高级一点的餐厅用餐之类的。姊姊不也是这样吗?」
「被你一说,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事。」
「如果爸妈都还健在的话,我觉得不愉快的记忆似乎不会那么快就淡忘掉。」
「是这样吗?可是,都已经过十年了,很多事情都会遗忘了啊。」
「也对啦。但是,关于他的记忆也是同样的喔,尽是一些快乐的回忆,怎样都不会忘记呢。所以到现在我还是没变。」
说完,和贵子转头望向窗外,避开菜穗子的视线。她的目光被停车场中的景象吸引住。一辆车从停满了车的停车场冒出头,行驶过的柏油路面上,可见孩童戏耍时,用白色粉笔留下的大小圆圈。
「我确实想过,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虽然无法清楚说出我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但的确曾感觉到自己只是每天如行尸走肉般活著。」
「没那回事!和贵子不是在工作上表现得很出色吗?」
「是这样吗?」妹妹苦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
「撇开我的事不说,姊姊,那你又怎么样呢?」
就这样,妹妹将刚才还悬在半空中的台词,原封不动地拋回给菜穗子。但菜穗子若无其事地说:「什么怎么样?」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因为你有什么好事都完全不告诉人家。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先担心自己吧。」
妹妹喝了一口红茶,促狭地笑了笑。菜穗子经此逼问,不禁边笑边摇头:
「我无所谓呀。因为没兴趣嘛。」
「所以我说你呀——」突然,菜穗子觉得不妥,止住原本要说出的话,赶紧改口:
「好啦!我们俩都不要嫁人好了。」
为什么非改口这样说不可,菜穗子也不清楚。不过,看到妹妹脸上露出的苦笑,菜穗子知道她先前的判断没有错,因而感到放心。
「对呀!在别人看来,我们俩都年纪不小了呢。」
「没错。四舍五入的话就是三十了。」
「虽然心情上还很年轻呢!」
说完,和贵子拿出车钥匙,说「走吧」。菜穗子随即拿起帐单要付钱,一看帐单上的数字,菜穗子闪过一念,心想:「还真贵啊!」,不过因为吃得很满意,所以完全没有不愉快的感觉。
走出咖啡馆,十月午后的阳光,出乎意料地灿烂。
有时,菜穗子觉得自己不太了解妹妹。
国中时,两人失去双亲。于是从那时起,有了一些改变。可能是祖父母收养了两姊妹后,让她们各自拥有房间。也可能是两人各自努力抚平自己的悲伤。进入不同的高中就读或许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论是什么原因,等到发觉时,两人连交谈都愈来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