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完全失去力气,地面仿佛在摇晃。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当场瘫软。但不知为何,当腰腿恢复了知觉,他立刻拔腿疾走,比桥叔更快靠近培诺。
「培诺,过来。」
他一边叫唤着,一边把跳着想逃走的培诺抱起来。花代更高声地啼叫起来,刚则是用头撞击着羊舍的墙面。培诺连一声都没叫,静静地让凉介抱在怀里。
「来,培诺,我们到那边。」
凉介抱着培诺,往桥叔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花代在他身后不断啼叫。培诺原本乖巧地让凉介抱着,但一走出院子时,却突然开始躁动,它的身体发颤,喉咙发出沙哑的啼声,花代也随之啼叫不已。
面对大门灯光的一角铺着塑胶布,已经备好水桶和刀子。
凉介抱着不断挣扎的培诺坐在塑胶布上。
「可以吗?」
桥叔瞅着他。
「我没做过。」
「那就不要勉强。」
「不,我来。」
凉介以双腿夹住不断啼叫的培诺的后脚,桥叔将刀子递到他右手。他能清楚感受到培诺心脏更趋激烈的鼓动。
「培诺,忍耐一下喔。」
凉介说完后随即以脸颊磨蹭培诺的脸,接着用左手握住培诺的鼻尖,把它的头部往上抬,使颈部得以伸长。培诺激烈地挣扎,凉介以刀锋划过它的咽喉。
「不行,要更深一点!」桥叔咆哮着。
凉介咬着牙再次插入刀刃。培诺发出他从未听过的悲鸣,身体不断挣扎颤动,但凉介感觉得到,在转瞬间失去了力气。桥叔连忙拿来水桶。流出的血液经由凉介的手指、手臂,染红了培诺的腹部及臀部,小羊的鲜血不断滴下。
「培诺、培诺、培诺……」
凉介颤抖着,不停呼唤生命已画下终点的小羊。花代也不住啼叫着。
羊血继续滴落在水桶里。
「不需要抱那么紧,它已经断气了。」
听桥叔这么一说,凉介看着手臂中的培诺。它的脸虽然被鲜血染红,但仍张着小小金色柔和的眼睛,双眸仿佛凝视着远方。
「我来切块。」
血滴完了以后,桥叔接过培诺。凉介的手臂和膝盖都僵住了,无法放下抱着的培诺。在桥叔的协助下,总算把培诺放到塑胶布上。
桥叔很快地把刀子插进培诺的身体,从颈部开始剥皮。他的技巧很好,刀工也很细腻。接下来的作业,是只要曾做过厨房工作的人都会有的经验。然而,凉介却觉得时间仿佛静止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塑胶布上的血迹,和他以刀刃划过自己身体的影像重叠。他想象着培诺的痛楚,胸口下方的刀痕,随着心脏的鼓动剧烈地疼痛起来。
凉介张开眼睛,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实。小羊已经被肢解成一块块的肉。那是不久前还在院子里嬉戏的培诺,而夺去它性命的正是自己。
「桥叔……真对不起。」
看着桥叔处理完培诺,凉介总算挤出一句话。
「你去告诉他们两个,已经处理好了。」
桥叔并未直视凉介。
凉介双手及手臂沾满了鲜血,步履蹒跚。
他的耳畔仍听得到花代的啼叫声。
此刻的他,实在无法返回院子里。
蔗田下方有一处废港,没有灯光。
不过,夜空中悬着半圆的月亮,月光下隐约可见石块砌成的防波堤。立川和薰就在防波堤的尽头。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凉介虽然没开口,两人都回头看他。
凉介在他们不远处坐了下来。
立川和薰又回头凝望着海面。今晚夜光藻似乎特别多,每当浪头卷起又破碎时,海面便闪烁着银色光芒。这些大量的发光性浮游生物,为防波堤外缘镶上灿烂的轮廓。
「因为发光,看得超清楚的。」
立川的口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真不是盖的,波浪全都闪闪发光。」
「嗯。」
三个人再度陷入沉默。
凝视着这片忽明忽灭的银色光景时,凉介渐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说,他变得更不想开口了。
过了片刻,凉介终于打破沉默。
「刚刚处理掉了。」
「是吗?前辈辛苦了。」
立川往波涛中丢了像是水泥碎片般的东西,落水处闪烁着蓝白色的光,物体没入水中的抛物线也形成一道光芒。
「一颗流星坠落。」
薰低声地喃喃自语。
「菊地哥,抱歉……我也决定搭下一班船回去了。」
「是吗?」
「原本想待到起司完成再走。」
「嗯。」
「像前辈这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