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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
桥叔调整船的方向。山崖逐渐在视线中移动,洞窟漆黑的洞口仿佛正朝着他们的船头迫近。湛蓝的海水和山崖表面的绿荫相互辉映,仿佛即将呑没一切的阴暗更显诡异。无法移开视线的凉介,感觉到胸口的鼓动莫名加速。
「因为那里是……坟场。」
「坟场?」
「而且是活人进去等死的坟场。为了当做日后的参考看一下无妨。我也很久没来了。」
桥叔要凉介卷好卷线器,自己则把钓具拿进甲板,然后转动引擎排档,船开始朝着前方滑行出去。
「没问题吗?不会撞到岩礁吧?」
岩礁在浪潮间到处突现,船轻巧地越过岩礁群前进。
「看得到吗?」
桥叔让引擎暂时空转,在岩礁与岩礁之间停下了船。
落人洞门张开巨大的口。光是靠近就觉得漆黑中那股呑没一切的力量似乎变得更强了。洞窟下方有堆积如山的瓦砾,深深的阴暗中,看不见洞窟里面的状况。
「有石造的船埠,看得到吗?」
浪花拍打之际,能够看到以石头砌成、有如栈桥一般的隆起物。
「是人工建筑吗?」
「是的。每隔十年就会载庙里的师父或灵媒来这里举办法会。上一次法会我也一起来帮忙。从这里要再过去的话,只能搭乘手划的小船……你仔细看,洞口不是有很多尊地藏吗?」
凉介凝神注视。
原来他刚刚以为是瓦砾堆的物体,全都是地藏?
「那是用来抚慰在这里死去的亡灵。」
虽然只是短暂的片刻,桥叔双手合十,凉介也跟着祝祷。
船开始慢慢回转,一面左右摇摆,一面行驶在岩礁之间,逐渐远离洞窟。
「听说是过去日本各地都曾有过的习俗喔。」
「洞窟的坟场?」
「不,是姥舍的习俗。」
「姥舍?」
「虽然说四周就是大海,但供应岛民活下去的粮食还是不够吧?说到姥舍,一般都会以为是深山的穷乡僻壤才有的事,但这个岛上也曾经这么做。一旦活到六十岁,就会被用船载到那个洞门的入口,只让他们带着一个酒杯量的盐和芝麻。就像你看到的,那里左右都是断崖绝壁,被丢到那里,想逃也逃不掉。也就是说,要是运气不好,不,还是该说运气好呢,总之活到六十岁的长寿,就只能在那个洞窟里等死。这曾是岛上的成规。」
凉介转过头,再度看着黑暗的洞门。
听了姥舍的传说之后,凉介对那片漆黑的印象完全改观,甚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正要进入那片黑暗中的老人身影。虽说到了现代,六十岁根本还不算老人。
「但是,那……应该是古时候的事情不是吗?」
无人寺庙后面的坟墓当中,有些墓碑的年代十分久远,所以凉介认为姥舍应该是江户时代(注20)、甚至是更久以前的事。
「不,我听会长说,好像一直沿续到明治年间(注21)喔。」
「一直到这么近代吗?」
船似乎已穿过了岩礁群,浪涛缓缓地把甲板往上抬。他们的船逐渐远离落人洞门。
「那里面有地下水流,也相当通风。只要进去就会知道,好像黝黑的阴暗徐缓地移动的感觉。安布里岳的山腰和东人崖的岩场也有好几个洞窟不是吗?据说这些洞窟和那里都可以互通。」「安布里岳的山腰?」
「就是细叶榕的原生林。你之前去没看到洞窟吗?」
没有。凉介一回答,桥叔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因为那片原生林在很里面」。
「要不要在这一带钓看看?」
桥叔迎着潮水涌来的方向调整船的行进。洞窟及断崖都从凉介面前消失,在他眼前展开的是广大的湛蓝水域。桥叔一面操纵船舵,一面抛出鱼竿。凉介也准备好底栖鱼的钓饵,把钓竿垂入海里。海水透明度很高,铅锤及钓饵往海底下沉的过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片刻后,凉介感觉到钓竿往下一沉,但他没有抓准收线的时机。凉介为了诱使鱼来吃饵,上下晃动着竿尾。这是很单调的作业。
「桥叔,请问……」
「什么事?」
「你为什么来这个岛呢?」
除了因为只有两人独处,也因为是内心一直深藏的疑问,凉介开门见山地问了。从操舵席抛竿的桥叔,「嗯」地点了一下头。
「怎么说呢……」
桥叔凝望着地平线。
「和你父亲之间金钱方面的问题是其中一个原因……虽然难以启齿,一方面也是因为我认为自己离开比较好。」
「是因为我母亲吗?」
桥叔沉默了半晌,答道:
「不是。我当时是你父亲债务的连带保证人。说什么不要输给法国酪农,结果只是喊得很大声而已,实际上我们不管做什么全都一败涂地。我和你父亲到头来只能落荒而逃。你父亲采取他的手段,我也用自己的方法逃走。当时我正好遇到年轻时的会长,这大概就是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