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曾经喧腾一时的杀人事件凶手的名字,凉介「喔」了一声搪塞过去。

  「总之……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奇怪?」

  立川从枕头上抬起脸,看着凉介。

  「到那么远、简直就跟世界边境没两样的离岛去做土木耶。为什么要特地在东京找人?雇用这一带县里的大学生不就好了吗?」

  「说的也是。」

  「光是负担我们来这里的机票费用就不能小看。还有刚刚那个阿薰,为什么会找一个那种辣妹来呢?说起来,我就搞不懂怎么会经验不拘,而且还男女通吃。我们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啊?」

  「不测?」

  「也就是说,根本是去岛上进行人体实验之类的,会不会是个陷阱啊?」

  凉介听到这句话微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前辈。」

  「我想,如果真是这样,反而有意思。」

  「什么嘛!你还真有胆!」

  立川重新躺下,「啊——好想吐,」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晕船实在很痛苦,逃也逃不掉。况且,到了岛上……更无路可逃吧?」

  「嗯。」

  「我说,前辈,你曾经当过厨师?」

  「嗯。」

  「为什么不继续做厨师呢?而且还特地跑来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临时工。难道你捅出了什么娄子吗?」

  「对……」

  「什么?」

  立川再度抬起头,兴致勃勃地追问:「你捅了什么娄子?」凉介注视着立川的眼睛,选择用词。

  「反正,总有那么一天……」

  「什么嘛,连前辈也和他们一个样。」

  原本在喝酒的男人们站了起来,各自铺床准备就寝。凉介把毛毯拉到脖子上,向立川道了声晚安。立川还想继续刚刚的话题,低声又问了一次「你捅了什么娄子?」不过凉介没回答,只好作罢。

  不久,舱室的灯光熄灭,只留着一盏小小的紧急照明灯,大通铺的男人们全都笼罩在黑暗中。引擎的震动传到背部,每个人都随着船身剧烈地上下左右晃动,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片刻之后,仍陆续传出男人的鼾声。不知不觉中,立川也在凉介旁发出睡着的鼻息。

  凉介凝视着黝暗的天花板。

  「你捅了什么娄子?」立川的话仍在他心中盘桓不去。凉介的手指隔着内衣,从左胸下缘轻轻抚过。直线十公分左右,只是一道稍微隆起的伤痕。伤口虽然痊愈了,但他至今仍忘不了刀刃划过胸口时的痛楚与惊惧。

  大学中辍后,凉介开始在地下晚餐俱乐部的厨房打工。他并不是对料理怀有特别的理想,只是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和过世的父亲一样,围上围裙,站在厨房里面了。

  完全没有厨房经验与知识的凉介,刚开始只能担任清洗工作,但每换一家店,他的厨房专业就向前更迈进一步,这是因为他仿佛舍弃感情般专心埋首于眼前的工作。尽管被上司或同事咒骂,说他闷不吭声、完全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凉介仍继续从事厨房工作。即使没有机会在饭店或一流的餐厅工作,凉介仍然备齐了专用的刀具,在公寓的厨房以自己的方式学习做菜。

  为什么会握着其中一把刀,划过自己的胸口呢?.

  他想自杀。

  凉介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有这样的冲动。因此他极力避免心思变得敏锐,佯装对痛苦和空虚迟钝无所觉,对他人竖起一道无形的墙,忍耐着度过每一天。正因为有这股想要消失的冲动,所以他扮演暧昧的自己。这是凉介为了活下去,不知不觉中学会的方式。

  然而,那一天夜里,他怎么也克制不住完全裸露的自我。喝醉酒肯定是导火线。被上司叫去,指责他「整个厨房的气氛都被你搞得乌烟瘴气」或许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丢下他一走了之的女人、几乎从来不曾响起的手机必定也是其中一个因素。不过,远比这些事情更重大的肇因,或许是这个令他觉得永远不被接纳的世界,以及完全无可奈何的自我厌恶。

  凉介在厨房脱掉内衣,盘腿坐着,接着用刀刃刺进左胸,然后把刀子往右横过,鲜血立即泉涌而出,持着刀的手到膝盖之间顿时濡湿成一片。

  日光灯下,鲜血宛如颜料般闪烁着红艳的光泽。及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那剧痛几乎令他忍不住发出呻吟。刀子从凉介手上滑落。他旋即用手压住伤口,却为时已晚。涌出的血流到厨房地板上,不断扩散,他企盼的自我毁灭近在眼前。然而不知为何,相较于刀刃刺穿胸部的疼痛,这时候的凉介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却更为强烈。

  他按住伤口,一面以淌着血的手指拨电话求救;在迷乱的意识中,凉介的心如火焰般疯狂。

  明明一直渴望着死亡,却又疯狂地想活下去的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自杀的父亲最后也曾有过如此矛盾的心情吗?

  凉介难以成眠。在男人们此起彼落的鼾声中,他始终凝视着天花板。

  背部及腋下因为汗水濡湿成一片;可能是船上特有的油臭味,使他再也克制不住反胃欲呕的感觉。

  凉介悄悄起身,尽量小心不碰触到其他睡着的男人身体,走出舱室,接着立即飞奔到厕所狂呕了好几次。

  洗脸台的镜子有裂痕,漱着口的凉介,凝视着被切割成好几块的镜中容颜。凉介用手指划着凹陷的眼眶,他的耳朵前后长出大量白发,连自己都觉得看起来不像二十八岁。

  想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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