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树也太恶烂了,树根到处乱伸,害我挖的时候超麻烦。」
立川抓起一颗小石头,朝最近的一棵树丢过去。那是一种名叫细叶榕的植物。
「我倒是很喜欢,在这种大树下喝酒也不错。」
薰边打呵欠边说。
「我没办法。酒一喝下去,我就挖不动了。」
细叶榕数不尽的气根如触手般随风摆荡。和薰一样,凉介也很喜欢这种树。他很喜欢树枝弯曲的方式以及气根酝酿出来的谐趣野性。
7
凉介三人在安布里岛的日子就这么展开了。
虽然每天早上都有几个男众出现在工地,但他们几乎都是抱着玩票的心态,随便用铁锹挖一挖,中午就围坐在一起喝酒。虽然也有人邀请凉介他们,不过,在工头面前实在不可能加入。只有薰会接受邀请,打杂之际顺便喝个一、两杯。结果,男众开始给薰起了「鼻环妹」的绰号,立川是「长毛」,凉介则是「那小子」、「那家伙」。
一遇到下雨天,工作量更是大增。男众都没来帮忙,只有他们三个临时工和工头,而且必须穿着雨衣掘坑。光是穿上雨衣就闷得满身大汗,加上雨水流进沟渠,落脚的位置处处泥泞,铁锹益发沉重,种种恶劣的状况夺走了每个人的体力。三人没有交谈,凉介和立川全身都是泥土。不久,立川就坐在雨中说「干不下去了」。薰打算推动陷入泥里的独轮手推车时,整个人跪倒在地,泫然欲泣。只有凉介没叫一声苦,闷着头持续用铁锹挖着土,仿佛激烈的身体劳动让他得到救赎。
每天结束繁重的劳力工作后,三人轮流在民宿泡澡。凉介每晚都在浴缸里思考。
来到这个岛的初衷……母亲数次说出口的那个人,是不是差不多该开始去找他了?为了了解过去,也为了今后继续活下去,他亟欲见对方一面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否也在前来协助工程作业的男众当中呢?还是他们其实尚未见过面?
即使一心挂念着这件事,凉介每天仍然只是在挖掘沟渠中度过。一整天的作业结束后,他已经没有体力做其他事。凉介还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找到那个人。
这一天,工头病倒了。
「他好像喝了酒上工,被会长臭骂了一顿哪。」
叫凉介三人起床的妇人,告诉他们当天停工,以及工头出不了被窝的状况。
工头住在什么地方、受到谁的照顾,凉介他们一概不知。三个人吃着早饭,对于是不是要去探病一事完全热络不起来,也是基于这个缘故。甚至连妇人也直截了当说「免了免了」,连连摇手表示没有必要。
「那个人气量比跳蚤蛋还小,不敢回嘴,又爱闹别扭。」
「不会吧。再怎么说,他好歹是工头耶。」
「不不不。」
妇人相当有自信,「那个人,本来就不是当工头的料哪。」
「伯母很清楚工头的事情吗?」
薰这么一问,妇人吐了一下舌头。
「清楚是清楚。算了,就当做我不知道吧。」
「什么?」
「总觉得这个岛充满谜团耶。」
妇人意味深长地「嗯嗯」点头附和。
「确实是谜样般的岛喔。既然是难得才有的休假,你们不妨到处去走走。」
「说的也是。」
立川用橡皮筋束起头发。
「虽然会长说过晚上可以过去喝酒,但我们只有在这里喝过,所以完全不知道岛上是什么样子。」
「真的。别的地方完全没去过。」
薰也附和立川。
「你呢?前辈。你要睡觉?还是你有带A书来?」
不,凉介摇摇头,对他们两人笑了笑。
「我也一起去。」
牛正悠闲吃着草的人家。树上结着小小绿色木瓜的人家。细叶榕气根随风摆动的人家。这些房子的对面是广阔的海洋、天空、青山。
三人从挖掘沟渠的作业中抽身,四处走走。即便只是信步穿过住宅,岛上的平静及令人目眩神迷的风景仍环绕着三人。
薰拿着手机朝各个地方按下相机功能的快门键。她说既然手机无法用来通话,就要转变想法。
「我负责忠实记录下来。」
立川绕到薰的前面,摆出各种姿势,却被薰一脚踢开,说:「我不拍这种做作的照片。」听到孩子们的嘻笑声,是在凉介三人进入村落西侧之际。一走下缓坡,就看到巨大的细叶榕树叶随风飘动,再往前则是木造平房建筑的校舍。几个穿运动服的小学生在操场跑步,一名看似老师的女子也身穿运动服陪在孩子身边一起跑。她似乎说了什么让孩子们笑了起来。
「有学校耶,而且,还是女老师。」
「干嘛笑得这么恶心?」
薰戳了一下垫起脚尖张望的立川的腰际。
「因为她好像是熟女耶。」
「我也比你大两岁哟。」
石造的正门上镶嵌着「安布里中小学校」的门牌。用来区隔校内和校外的,只有校园内外的高低落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