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二十

  如果只是蹲坐在黑暗中,状况只会不断恶化。

  如果不将手伸向那撕裂黑暗的一线光明,将双手插入墙壁的破损处让那光明不断扩大的话,视野便永无开阔之日。

  必须要拿出勇气开始行动了,希望仅存于那前方。

  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决意,自己现在才会在这里。

  “早上好,今天天气也很好呢。”

  打开窗帘,将早上的晨曦充分洒在病室里,美绪·塞拉对在床上直起上半身的白发老太太微笑着。

  “………………”

  这单间的主人,娜塔莎·贝洛阿note对美绪的话语头也不点,只是用双手握着装有红茶的茶杯,将空洞的视线送向窗外。

  6.(译者注:我发现自己时常看不清电子版中ha行的浊音和半浊音。托马斯这一家人是姓贝洛阿的)

  虽然现在娜塔莎完完全全如同枯朽老树一般,但在距离现在两个半月以前,美绪突然来到病室慰问并开始照顾她的时候,她几乎是处于半癫狂的状态抵抗着。将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破口大骂甩向美绪,对她扔东西,将含在嘴里的药液对她吐去。第一天是三分,第二天是两分,而第三天是一分,尽管滞留在室内就已经是极限了,但美绪还是很有耐心,每天每日都会从作为自己隐居所的海德威酒吧穿过贫民街,登上佩特拉山地,到中腹的这个疗养所来照顾她。

  现在,也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希望了,就接受被塞农发现的风险吧。尽管现在美绪正处在潜伏的境地中,然而她并不认为为了区区一名见习间谍会有追兵,而且冒一定的风险来这里是有价值的。她这么对自己说着,无论遭到怎样的破口大骂她都不气馁,一直忘我地照顾着蜂鸟——莱纳·贝克的母亲娜塔莎,过了一个月,不知是娜塔莎自己服了软,还是将美绪误当成新来的护士,便允许她照料打点自己的日常生活了。

  “一直在用暖炉,现在要换换气了。稍微有点冷,请忍耐片刻。”

  即使跟她拉话,也没有骂声回应了。尽管还根本无法好好回答,但能认可她在同样的空间已经是十足的进步了。她打开推拉式的窗户,将焕然一新的空气引入已让暖炉暖好的室内。将山腰清晨的空气浸满胸中振作起精神,为今天一天做着准备。

  帝纪一三五二年,一月四日,王都普雷阿迪斯,斯特法诺地区佩特拉山地疗养院——

  自从被称为“十月革命”的政变发生了,勉强从尤利西斯宫殿逃出生天,和受伤的伊格纳修一起潜藏在斯特法诺地区的海德威酒吧,将关于普雷阿迪斯的机密情报托付给菲欧放出送达清显的身旁,已经过去大概两个半月了。她只有相信正因为是菲欧,一定能平安无事地抵达清显那里,而仅仅潜藏在这里照顾伊格纳修的话,事态丝毫也不会改变,美绪便拿出勇气每天前往在同一地区的这间疗养院,等待着蜂鸟的来访。

  现在这样就行了。像这样呆在这里的话,总有一天蜂鸟一定会来的。

  如果能见到他的话,说不定就能了解某些跟克莉亚相关的现状了。尽管根据新闻报道的说法,她现在正被关在尤利西斯宫殿的政治犯牢狱之中,然而还有传言说她被迈锡尼派的贵族藏匿了起来,现在仍然在逃亡——真相仍在黑暗之中。如果是在蜂鸟的立场,他说不定能知道一些重要的秘密。现在在这天空之都普雷阿迪斯,美绪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蜂鸟了。

  当然,这也有很大可能只是她的一己之念。

  ——蜂鸟是塞农的部下,是S级工作员帕特里欧提斯之一。

  ——因此在这里见他的话,说不定会被他带到塞农跟前……

  在现在的普雷阿迪斯,前女王妮娜·维恩特的侍者,与没有职业没有住所的流民无异。与这样的人搭伙蜂鸟没有一文钱的好处,如果找到美绪的话,还是把她绑起来送到塞农那里去取得上司的宠爱更加明智。

  ——可是。

  ——蜂鸟说不定……会不计得失,成为我们的同伴。

  她也无法完全舍弃这样的想法。她第一次与存在于莱纳内侧的蜂鸟人格接触实在Air Hunt士官学校时代,距离现在大约四年前的冬天。此后流亡到王都普雷阿迪斯,又从作为教官的他那里接受了为成为特殊工作员的训练。在这绝对不能说短的过程中,她还是窥视到了在蜂鸟内部微微残留的“人性”。

  “美绪!畜生,在干什么呢,快点儿止血叫车!!”

  “美绪,不许放弃!我可没用这种程度就死的方法去训练你!!”

  那是在被克莉亚邀请,偷偷出门去新年派对被刺客袭击的时候。蜂鸟握着为保护克莉亚而受重伤濒死倒下的美绪,从极近的距离拼命地那样对她说着。

  无论何时想起,那个时候的蜂鸟无论表情还是用词,抑或是从手心传来的温柔,都难以想象那就是平常的蜂鸟。这么说来,那是与莱纳·贝克也不同的——自己从未见过的某人。

  说不定,那个人真地不是蜂鸟。

  美绪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凝视着挂在病室的墙壁上那个穿着考究的小孩的照片。

  那是娜塔莎·贝洛阿的儿子——托马斯·贝洛阿。

  那是在蜂鸟与莱纳·贝克这两个人格诞生之前的……主人格。

  那个时候握着美绪的手,不断鼓励着她活下去的人莫非就是——

  “是你吗,托马斯……?”

  美绪对着照片里的小孩说道。

  在蜂鸟的人格深处,在莱纳·贝克的人格深处,主人格托马斯·贝洛阿说不定还一息尚存。而正是这个人,为了治疗身心失调的母亲,自身成为了特殊工作员,一方面投身于过分残酷的潜入任务,一方面将全部工资都花在了治疗费上。说不定他正是这样体贴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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