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注目而已,只是想受到您的表扬。明明只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坠至那地狱深处呢?
“祖父大人,为什么?”
我一边坠落着,一边对着光芒深处了手。
“为什么您不认同我呢?”
答案是没有的,而只是眼泪不断涌出,反射着,而向光芒冲去。
在被黑暗吞噬的同时,那难以抑制的心情变成了叫声——
“我明明那么憧憬你。”
梦的余韵转变成为话语,巴尔塔扎尔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汗水沾湿了枕头。
他凝视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听着空调三枚叶片吱吱呀呀转动的声音。
无法忘记,那残留下来的恐怖。
他一边凝视着天花板的裂缝,一边因那刻印至骨髓的战场尸臭而紧紧咬着牙关。
“死老头……”
他吐出的诅咒,掩饰着纠缠内心的痛楚。
依照雷尼奥尔的命令,仅仅十岁,他就以卫生实习兵的身份被送入了威斯特朗大陆各种纷争地域。
有两名卫生兵作为教官,给予巴尔塔扎尔指导,根本不许反抗。即便他将胃中的东西全部吐出,哭着祈求着对方饶了他,但他们都当成了耳旁风,只是将伤兵与尸体的搬运、为重伤者换绷带以及治疗种种卫生兵所必需的技能灌输给巴尔塔扎尔。
战场的尸臭令人咋舌。他要被人逼着在腐烂烧焦臭到极点的地方去捡拾手脚、下半身、头部、上半身等等以各种形态切成好几段的人体残骸;还得去野战医院去医护重伤兵们,要给那些或者上颚脱落、或者头盖骨凹陷、或者脸的大部分都有残缺的士兵们打吗啡。在他更换满是血的绷带,给那些已经失去耳朵、鼻子、口腔部位涂上消毒液的时候,很多时候因为尤其无法忍耐炮弹的裂伤而恶心难受得哭了起来。
他还被教官命令去完成掰开尸体的嘴,将刀塞进去拔出金牙的工作。那些收集起来的金牙是给予拼着命去战斗的同伴们的报酬。看着己方士兵毫无表情地将敌人的金牙装入口袋的样子,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逼至了人性的尽头。
他还被分配过让断了腿的军马安乐死的任务。当自己将注射器插入其脖颈注入药剂,看着十几二十匹逐渐就失去光泽的马的眼睛的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崩坏的声音。
尽管他并没有上前线,但在后方为伤者治疗的时候,还曾遭到过在悬崖上潜伏的敌方狙击手的狙击。狙击手狙击了卫生兵,其中一名教官就在巴尔塔扎尔的眼前被击穿了鬓角;而剩下的一名教官则抱住巴尔塔扎尔迅速卧在地面上,以死去同伴的身躯挡住自己。刚刚还凶如魔鬼一般的男人,仅仅一瞬间就成了一言不发的盾;他一边听着那簌簌地弹痕穿过的声音,一边想着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受到如此待遇。原因正是自己问雷尼奥尔的“为什么不制造喷气式飞机呢”的那个问题。他发誓有朝一日绝对要杀死那个对这么一个无心的提问作了如此应答的祖父。
两年半的战场巡回结束回到家里以后,在他灵魂的中心,就只有野战医院的尸臭以及对祖父的憎恨了。
——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会将你撇给我的这些,一万倍送还与你。
——践踏你的“帝国”,指着你那张哭泣的脸尽情嘲笑……!
在床上,巴尔塔扎尔将手心放在自己的脸上,再次将自己一生的目标铭刻于心,将滚沸的憎恶化作了能量。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目标,他才能够忍耐疲于应付那些蠢人遍地的参谋将校的繁重任务。
在这两个月,他都在周末呆在桑托斯岛担任希尔瓦尼亚王国军军事顾问的职务,而平日则搭乘飞艇来到Air Hunt岛,在综合作战司令本部度过着与参谋将校们面对面制定今后反攻作战计划的每一天。在桑托斯岛与Air Hunt岛,在希尔瓦尼亚王国军与圣·沃尔特帝国军中,巴尔塔扎尔的头脑现在早已不可或缺了。
帝纪一三五一年,九月,Air Hunt岛,圣·沃尔特帝国综合作战司令本部宿舍——
他收起睡意抬起上身,确认了现在的时刻。早晨六点。今天上午,圣·沃尔特帝国综合作战司令本部的参谋将校将汇集一堂,准备在一起讨论顾虑已久的河南战线的问题。
那如同噩梦般的克克亚纳线崩坏已经过去了十一个月。
本已混乱至极的战线终于开始不断重整起态势。通常来说早已无回天之术,应该会被一直追至大瀑布,然后成为瀑潭中藻屑的帝国军现在之所以仍然存活,果然三个月前在第二次谢拉格里德海战中伊斯拉舰队还是功不可没的。由于海战的败北,乌拉诺斯多岛海地区舰队放弃继续作战,为修复遍体鳞伤的舰体,撤回到了哈尔蒙迪亚皇国。由于伊斯拉舰队为之争取的时间,原本已经躺呈大字奄奄一息的圣·沃尔特帝国军,终于得以拼命地单膝触地,得以喘息;而接下来则必须重新站起来,摆出进攻态势。
然而,受伤依然未减,将将就要倒地的事实却没有改变。
在密特朗大陆本土的陆地兵力几乎已是毁灭状态。尽管靠海军坚持还能勉强保持多岛海的制海权,但如果在与乌拉诺斯新多岛海地区舰队的决战中败北的话,这次就真的完了。
让帝国继续维持的方策,只有一个。
让现在在秋津大陆驻扎的一百七十万名陆军全员撤退,然后迅速向密特朗大陆本土逆登陆——只有这样。
现在可绝不是将那一百七十万陆兵拴死在诸如河南战线那一类地方的时候。
必须想办法尽早与慧剑皇王国休战,完成撤兵。
如果无法做到的话,帝国就会灭亡。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