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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动上来的感情,似乎就要掩蔽住了冷静的话语,这着实可怕。
因此神乐才无言地伫立着,看着宛若小树一般细的亲王的背部。
听侍从们说,第二次多岛海战争爆发以来,亲王的伙食就与庶民无异——如果端上鸡鸭鱼肉的话他就会怒斥侍从,他只会吃些薯类、菜粥以及碎蔬菜什么的。严格禁止铺张,而时时刻刻铭记国民痛苦的穷困状况,这样的亲王在一直不停地摸索着终结这场战争的途径。也正是因为打从心里敬爱这样的亲王,神乐也好,神明队也好,近卫师团的将士们也好,才决定发动政变。
而且,正因为她知道这份体贴——才必须要对他传达这残酷的要求。
这要求正是——舍弃身为国贼的我,而你一人成为英雄。
这要求正是——你将这次兴师中流下血与汗与泪、可能会殒命的同志们当成“国贼”来弹劾,然后佯装不知地坐上宝座。
对于亲王来说,这要求恐怕再残忍不过了吧。
“我可是为这个国家的国民服务的人啊。”
亲王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对着箕乡的傍晚景观这么说着。
尽管他抑制着自己的感情,但亲王的激愤之情很明显地充斥于话语之间;他之所以一直背对着神乐,大概就是无法从自己的表情中掩饰那种愤怒吧。
“排除一己之私,灵魂都在为民奉献,祈愿着悠久的和平,正因如此,我才无愧为本国的王族。”
亲王的声音,一直是静谧的;可在那响动的细微之处,却洋溢着慧剑皇家的尊严受到损伤的愤怒。
而继承了守护慧剑皇家长达一千年以上的“暗之名门”紫家血脉的神乐,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家人们的内心。
要说慧剑皇家究竟因何而生,正是将个人之喜完全舍弃,也无所谓自由,而将一生的所有都献给了黎民,他们正是这样尊贵的一族。在接受这样天命的过程中,也一定会有旁人无法想象的苦痛以及烦闷,但慧剑皇家的人们对这种作为人类理所应当的苦痛却只字不提,他们在今天也一直在静静地祈愿着黎民的安定。
透过那种愤怒,亲王那过于瘦小的后背好似在鸣泣。
他面对着箕乡,组织起了充满觉悟的话语。
“我不会舍弃任何人。”
她已经想到他一定会这么说。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这么无缘无故地死去。”
正因为你比起任何人都要体贴。
“我也不会让阁下背负污名,不会让阁下死去。像阁下这样体查黎民涂炭之苦而又在我近旁的人,竟要被当作国贼处以极刑,这都是很久以前王族的奇闻异事了。”
那氤氲的话尾,究竟源自愤怒,还是源自悲伤呢。夏日的云彩在不断变红的天空中,不断改变着形态,飘了过去。
“阁下,你真的是要对我说,堕为野兽吧——是这样吗?”
亲王缓缓地转头看向神乐。
“青梅竹马”的这种表情是她未曾见过的僵硬而扭曲的表情。
神乐一个劲儿地隐藏着心中的眼泪——面对一介护卫,竟然说出这番话语的皇子究竟哪里找得到啊。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当场跪倒下来,震颤着身体收回那些过分的话语,然后流着眼泪,回以感谢。如果真能那么做的话,该多么轻松啊。
然而在现在的这种状况下,如果让对方察觉出自己感情的话,与同志们一起积累的一切就都打水漂了。
因此,必须笑着搪塞——搪塞亲王的真心。
她调整了心绪,浮现出了微笑,说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是的。请殿下给我变成野兽吧。”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真心,她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既然说了‘排除一己之私’,当然也能变成野兽吧。”
我知道你为黎民流的眼泪。
“此次壮举,若从天空的视角眺望的话,一定是我是为国献身的救国圣人,而殿下则是舍弃臣下的大罪人吧。”
正因为变得如此瘦小而体查黎民之苦如你。
我才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
“我可不想将胜利让给你。殿下你啊,就给我去抽下下签吧。”
为了生活在当下的数十万、数百万的生命。
为了丰饶之未来。
“等殿下何时结束了在这世上的职务,来天上报道的时候,我会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不断忍耐着各种艰难困苦。”
清爽而凛然。
神乐露出了那样的笑容。
“虽说在地上的职务艰苦而没有回报,等有朝一日回到天上,再卸下重担吧。在云之上,没有身份的区别。”
尽可能带着开玩笑的意味,如同夏日之风一般超然,为了坚决不让对方察觉立马就要从自己双目溢出的眼泪。
“在无限的天空中,我们再次用剑来交谈吧。殿下的恨也好怨也好,都由我用剑来接。到那时你就可以充分发泄对我的愤怒了。”
因为除你以外,没有任何人能终结这场战争,能给予黎民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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