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史上最大级别的杀戮……”
亲王一边眺望着已成荒原的箕乡,对着自己吐露出沉重的只言片语。
尽管无法准确用言语说明,但亲王的觉悟不可否认地流入了神乐的内心。
——亲王他并没有想着活命之道……
——而只是在想着究竟怎么死去……
由于是从年幼之时就共同致力于剑术锻炼的同伴,因此即使嘴上不说,她也明白。正因为亲王他比起谁都要担心民族的前途,祈祷着永久的繁荣,至此民族危急存亡之秋,他才感到自己的责任。即便实施联邦制以来,皇家没有实权,不被允许参政,他也对国民所尝到的痛楚感同身受。
传达而来的那种痛楚,在神乐内心变成了一种苦闷。
她想与这位孤独而心地善良的青梅竹马共同进退,直到最后。
而现在自己能够做到的,就是与亲王并肩作战,共同赴死吧。
神乐所出生的紫家,是长达一千年来暗地里守护着慧剑皇家的可以称为“暗之名门”的一族。与皇家同生,与皇家共死,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与帝国军作战保护箕乡、与亲王共同赴死,这在赋予神乐的使命中可以说是“最高尚的死法”了。
——如果这就是天命的话,我就接受吧。
神乐对着自己的内心这样说道。
然而内心深处,却沉吟着不同的意见。
——要死是很简单的。然而比死要难的,不就是生存吗。
——为了国民,如果说现在向帝国投降的话呢?
巡回着箕乡,看着奋不顾身的士兵们的身影时,神乐的内心一直涌动着这样的呼唤。
——我们不是应该选择那条即使再怎么不堪,即便啃草皮食泥土也要生存下去的道路吗?
神乐她通过飞行员的历练而磨砺出的精神,编织出了那样的心声。
——是高洁地战斗,然后漂亮地死去。
——还是为了拯救黎民,不堪地生存下去呢。
轻松的是前者。皇家也好、神乐也好,均可以这样消失,以满足自身,尽管会卷入几百万个非战斗员的生命。
而艰辛痛苦的,是后者。选择存活之后,就难以摆脱某些想要将责任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人的弹劾,而皇家和亲王将会一生都被刻上“为保命而投降的卑鄙小人”的烙印。这点他不能允许。让这样高尚而心地善良的青年披上卑鄙小人的污名,这会是紫家的耻辱。
如果能让泼给皇家的污水完全由自己一个人承受的话,神乐一定心甘情愿地接受。那不正是暗之名门紫家的夙愿吗?
——话虽如此,但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立马就去劝皇王说应该投降?我吗?
现在来决定本国意志的是慧剑皇王。皇王一旦决定了,国家就会遵从。
然而实际状况是,皇王由于年事已高,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而进行国家意志决定事项的则是皇王身边的重要人物们——军方高层。只要皇王仅仅去应承他们的上奏,这样首先就无法呈上自己的意志。换言之,只要以久远寺首相为中心的军方上层部不放弃继续战争,无辜民众的牺牲在今后也会继续增加。
然而要让军部放弃战争,这首先就不可能吧。不管怎么说,教诲士兵们“绝不接受苟活被囚之辱”的始作俑者正是军方高层。他们自己绝不会向敌人屈膝。比起承受苟活之耻,他们比谁都更期望能像樱花一样消散。
——不可能改变军部的意志。他们是一心想着就这样奋勇向前,直至地狱。
——那么,该怎么办呢?
神乐抬起了头。
她远远地俯瞰着崩坏的城市。
——老天,希望我怎么样呢?
正在她如是自问的时候。
脑中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了让人怀念的人们的映像。
埃利亚多尔之七人。
那些在异国士官学校邂逅的、恐怕再也无法相见的,一生的同伴们。
清显和伊莉雅自从半年前那次一对一单挑以来,便下落不明了。虽说她相信着两人不可能那么简简单单地死去,而还都活着,可根本没有收到任何下落。美绪和莱纳则倒戈到了乌拉诺斯阵营,在圣·沃尔特帝国被确定为背叛者。塞西尔也一定从士官学校毕业了,可现在究竟身处何方在做什么,从神乐所在之处却无法得知。
然后,巴尔塔扎尔。
他正是那个为了被囚禁的神乐和清显,抛下迄今所积累的一切成果,拼命前去营救,又别扭又爱嘲讽别人,连自己本性都不知道的可爱青年。
神乐将远远的天空,与在牢中看到的巴尔塔扎尔的表情重叠了。
“不要再在我面前低头了,把头抬起来!”
他对自己说出的话语,现在,正响彻这片天空。由于不愿意让巴尔塔扎尔看到被看守打肿了的脸,便一直低着。巴尔塔扎尔竭尽全力冲破牢房之后,将神乐从黑暗中拖出来,在照明之下硬是托起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起来,说出了那样的话。
仅仅回忆起来,胸中便堵堵的,无法释怀。让人怀念的泪水,几乎就又要出来了。
——一定就是那个时候,我爱上了你。
神乐挺起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