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谷愉快地笑着,盯着清显那困惑的面孔,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要是称了那些重要人物的想法的话,他们也一定会高兴吧。本想着如果你在击落帝国军的战斗机时还有所踌躇的话那会很麻烦,但看这一个月,你也是击落得坚决果断啊。看来你在圣·沃尔特已经没什么依恋了吧,嗯?”
“……我是军人嘛,不会带入个人感情的。而且我之所以能在圣·沃尔特留学学习军事学,也是多亏了秋津人的血税。而且……那边的队长也在临别之际说了,要我们不要手下留情去战斗。”
清显的头脑中,闪过了沃尔迪克航空队飞空队长——雷欧·罗森缪勒上尉的话语。他对雷欧敬爱的心情,到现在都没有消失。
扇谷在胸前插着胳膊,重重地点点头。
“这就是所谓骑士道精神啊。看来对面也有很多出色的军人啊。但我们也是武士的末裔,必须堂堂正正地战斗啊。”
扇谷又向清显传达了今后战局的展望以及Odesa航空队内的状况后,站起身来。
“那么,我得走了。你的话,今天的任务也结束了吧。我借你我的摩托,你去扫扫墓吧。”
“可以吗?”
“你只去过一次吧?不能让飞空上士过于寂寞啊,让他看看你精神充沛的样子吧。”
“谢、谢谢您!”
清显喜出望外地低下了头。他跟着扇谷出了兵营,有一辆满是沙尘的军用摩托停在那里。由于扇谷居住的高级士官兵营距离也不是那么远,看来他是专程骑过来借给清显的吧。
接过了钥匙,对着举起一只手转身离去的扇谷背后,清显再一次低下了头,跨上了坐垫,打着了引擎。
与在圣·沃尔特所骑的爱车相比,排气量只有一半,引擎也是旧式的,也没怎么修理过,但在秋津联邦,这是庶民所无法购买的奢侈品。他踩在油门上,一边吐出浓密的黑烟,一边开始跑动了。
掌握到变速的感觉后,进入了满是凹凸不平的道路,向Odesa旧市区驶去。
在道路两旁流过的无比怀念的故乡的风景,到处都是新增的破坏痕迹。那弃置的水田干涸的苗床曝露在日光下,还有那在缓缓的坡道上一望无际的牧草地还有耕地,以及家畜小屋以及饲料小屋、风车还有灌溉设备都已经被破坏了。本应该是村落的地方现在已是空地,那半烧毁的木制小屋那被烧得不像样的横梁插在地里,那旁边由于已经有了野花群,他便停下了摩托,摘了扫墓用的花。
孩提时代在这个岛上度过,各种色彩光鲜以及幸福的记忆虽然无论何时都会存在脑中,但现在映入眼中的故乡满是伴随了尸体臭味的暗灰色。虽然现在这里作为第二次多岛海战争的最前线之一,成为这种光景也没有办法,但仅仅跑了一圈,那种苦闷就在心里积郁了起来。
翻过了两座山,可以在山峰对面远远眺望过去的市区。由于距离清显所居住的兵营有三十公里左右的距离,如果没有机动车辆的话要前来非常困难。一个月以前来赶赴这个岛之际,他曾经搭着前往旧市区卡车的便车去为家人扫墓了,但要邂逅返回的车辆,还真是费了翻工夫。秋津联邦军与圣·沃尔特军比起来输送车辆的数量比较少,道路也未加修理,即使是像这样一点点距离的移动也会有困难。
——这个国家,真是穷啊……
去圣·沃尔特留学后以新的眼光看自己的祖国,便痛切地感到了这一点。无论是街道的模样,还是人们的装束,抑或是都市的设施,这所有的一切都比圣·沃尔特要差。
——而且,军备也是……
这个事实他不得不承认。在圣·沃尔特留学度过了两年,越过了国境,邂逅了起誓永恒的友情的同伴,对他国的尊敬和热爱的心情也渗入了骨髓,然而果然热爱祖国的心情不会消亡。
——为什么要打仗啊……
与圣·沃尔特的人们相遇,他理解了一点:哪边是善哪边是恶,这样的概括实在过于简单粗暴了。圣·沃尔特人也好,秋津人也好,都是有着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的普通人。然而现在这两个国家,都互相指着大瀑布的另一侧,咬定对方是邪恶的帝国,而只是宣扬着自己的大义,将数百万的年轻人送向了战场。
不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来掩饰自己,其真正的目的,都是将他国的政府置于自己的支配下。这样就能确保自己国家的安全以及影响力,从而就可以扩大资本。
如果是用弓和刀那样朴素的战场,让对手屈服并且夺取之,那样大概有很多好处吧。用在战争上的预算相对来说比较少,获胜后将对方所持有的财货、领地以及领属的人民掠夺过来,也能回收相当多的投入资本吧。
然而在需要用大量飞机与战车以及大量破坏兵器的现代战争中,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资源就有本质上的不同了。国家只有通过发行赤字国债来提供战争所必要的资金,但即使胜利了,自己损失的也远远要比掠夺过来的要多。而且怀抱巨额债款的国家经济还会进入破产的死胡同。
聚集了两个国家的全部力量,就将资源、财产以及人类的性命仍在了深沟之中。清显他只能这么想。
——所谓国家,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他的疑问都触及到了这样大的命题上。觉察到的一瞬间,清显将那样的疑虑从思考中甩了出来。一介军人,抱有那么大的问题意识形态怎么能行,他自己如此呵斥着自己。
现在的自己,是为了秋津联邦所战斗的军人。去圣·沃尔特留学也是为了将学到的成果回馈给秋津联邦,他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跟学友们敌对的觉悟。正如离别之际和雷欧与伊莉雅起誓的那样,带着武士的骄傲与圣·沃尔特的骑士们堂堂正正地战斗,这才是对于自己的道路来说最正确的,他只有相信这一点。
一边沐浴在澄澈初秋的日光中一边下了羊肠小道,穿过了杂木林,在沿着海岸旧住民居住区的一角,抵达了自家的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