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巴尔塔扎尔的回信。塞西尔迄今为止已经给清显、莱纳、伊莉雅和神乐寄过信,而且全都收到了回信,但无意中就是没有给巴尔塔扎尔寄过信。即使寄了反正也不会高兴,而且反正也不会回信。可如果那样的话总感觉太对不起结下那个“誓约”的同伴,于是前几天便寄了写着些有的没的内容的书信。她从未想过竟然会有回信过来。
“机长,真的好体贴啊……”
本想着那又没表情又傲慢又气焰嚣张又爱讽刺的自恋狂是个将人都不当人的冷血动物,好像还是有着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嘛。她感觉胸中有一种温暖扩散开来,连眼泪都稍稍出来了,塞西尔打开信封取出书信,读着里面的内容,对着墙壁将书信扔了出去。
“究竟什么东西啊这个人?!”
她不由得发出了悲鸣。什么东西呀,还打扫厕所的,还同便器上的污渍作战什么的,特意回这些真实莫名其妙。读了这种回信,还不如被无视呢。
被愤怒驱使着想要把信撕碎丢掉的时候……她的手止住了。
“……留着吧,这封信。”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么做可能会比较好。与其撕碎丢掉,不如妥善保管,等有朝一日巴尔塔扎尔因为某种机会有求于塞西尔的时候,到那时就从胸前的口袋中将这封信取出来甩在他面前吧。那样就能对着着急忙慌开始辩解的巴尔塔扎尔,甩出成倍的厌恶了。
这样决定后,露出了冷冷的笑,塞西尔将巴尔塔扎尔的来信收入私人物品的匣子时——倏地眼睛瞥见了发信人的住址。
Moregan岛,Chandora地区。
那个瞬间,眼前闪着光,燃着的王宫从记忆的褶皱中显现出来。
那握着哭喊着的塞西尔的手下达了“给我活下去”这条严命的父王的身影。
“拜托了,阿克梅德,带着这孩子逃走吧,这样希尔瓦尼亚的血脉还会存留下来,会成为多岛海的希望,有朝一日将会成为毁灭乌拉诺斯的希望之光。”
跪在王的面前,接受了命令的阿克梅德。那种连跟王一同赴死也不被允许的万念俱灰,从那拖得长长的漆黑的斗篷中发出声来。
“吾之机翼将永远在希尔瓦尼亚王家的膝下。”
对王发下这仿佛渗出血的誓言,阿克梅德翻了翻斗篷的下摆,抱起塞西尔果敢地瞪视着充满了敌机的夜空。
然后飞上天空——
然后穿越了地狱,抵达了Moregan岛Chandora要塞。
塞西尔·豪尔这个姓名,是为了隐藏真身,由姑母柯莱特·Avory起的假名。而知道公主伊丽莎白仍然生存着的人,只有以阿克梅德为首的一帮重臣们。这个秘密,在塞西尔成人之前将一直被藏匿起来。
今年十二月(译者注:“今年”指帝纪一三四九年/圣历一八六四年。在这一年有两件事情发生了或者将要发生:七月,第二次伊斯拉舰队出发;预定于十二月在乌拉诺斯第一王子与呼风少女妮娜·维恩特之间选出乌拉诺斯的继承人)就十八岁了;后年迎来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塞西尔必须做出决断。
是继承王的遗志,以再兴希尔瓦尼亚王家为望。
还是忘记自己的出身,作为市井的一介平民活着。
二选一。
“哈……”
只要想到这件事情,塞西尔的口中就难免漏出叹息。
——肚子疼……
胃中就像盘踞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感到一阵阵的痛。背负着与自己的意志无关的事,实在太沉重了。
后年做决断的时候,自己将选择哪边呢。寻求着答案,塞西尔窥探了下自己的内心。
——成为普普通通的人就好了……
这是诚实的回答。如果说对王家被人毁灭这件事一点都没有不甘心,这绝对是谎话,但如果被问到自己想不想作为先锋摇起复兴王家的大旗,那样的意思在自己心中无论怎么寻找就是找不出来。
既不是说胆小也不是说麻烦。
如果真的那么做的话,势必又有大量的人要为之牺牲。如果想要在Santose岛再兴希尔瓦尼亚王家的话,无法避免要与乌拉诺斯战斗。将许多士兵的尸骸作为垫脚石来再行王家究竟意味着什么,说实话,她无法理解。
——我无法忍耐因为我希望再兴而死人……
——所以我啊,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好……
一边看着从窗户玻璃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表情,塞西尔一边确认着自己的意思。
说来,如果下次战队决战胜利的话,圣·沃尔特军应该会乘胜追击去攻击Santose岛。只要事态运转顺利的话,说不定再次踏上Santose岛的土壤指日可待。
根据阿克梅德的话,在Santose岛的住民们收到差别性的对待,因为重税喘不过气,被强迫着征用去做极其严苛的劳动。岛内充满了怀念希尔瓦尼亚王家治世之道的声音,只要塞西尔愿意,全体Santose岛民都无可争议地会成为同伴吧……就是这样。
只要能再次回到被掠夺的故乡,说不定现在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吧。
——不明白啊。虽然不明白……
——但我不希望死人……
塞西尔对着窗户玻璃送出了无力的眼神。
现在的塞西尔所希望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结下誓约的七人再次聚集在同一个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