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伊桑言明今天发生的事,希望他能以一如既往稳重的声音“不是那样”地这么否定。
“我有从未跟你说过的事实,美绪。请一定镇静,理性地听我说接下来的话。”
那天夜里,与美绪在起居室里两个人,伊桑以从未听过的沉重语气如是说道。
明明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美绪的膝盖却在震动。听过了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伊桑,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惊讶,只是眼角刻印出苦恼的皱纹。他将双手并拢放在膝盖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一句一顿地开始说话了。
“我与塞农氏的交情,在我作为大使被派往Harmondia之前就开始了。当时,我与将外国制的军需品输送进入圣·沃尔特的事宜相关。而塞农氏作为与Harmondia的武器引荐相当吃得开,他给予便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十几年前,在两国间发生了小摩擦的之际,圣·沃尔特系的武器制造企业的股票即将被Harmondia政府强行买断。如果那样下去的话我一定会身败名裂,但塞农氏却帮我将那个企业的股票全部转移到了乌拉诺斯系的企业。托那个的福,免于失业的圣·沃尔特人达数万人之多。他们现在也从乌拉诺斯系的企业获取资金,来制造圣·沃尔特的炮弹。如果没有与塞农氏的这种联结的话,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可是,那是乌拉诺斯哟,难道不是圣·沃尔特的敌人吗?”
“乌拉诺斯是敌人,虽然这样概括非常简单,但却过于轻巧了……武器商人的世界很复杂呢。比起表面上的关系,沉在地下那看不见的关系更加重要,而且要看破相当得困难。像是哪个省的官员和哪个实业家勾结起来将自己的特权合理化啦(译者注:这里原文是「上澄みをすする」,原意是指啜饮着浑浊液体上层澄清的部分,「上澄み」就是指浑浊液体上层的澄清部分。这里译者不是非常确定转译是不是正确,因为并没有查到,但感觉来说应该是这个意思,请指点),哪个财阀经由哪条销路将A国制的军需品同时输送给B国和C国两方啦,哪国的大使和哪一家商务事务所串通起来和另一国确立了军需贸易关系啦之类的。敌人和同伴,不能以这种单纯而简单的模式来划分,那随着时间和状况无论哪个阵营都可能加入的不可见的联结关系,在推动着这个世界。……我和塞农氏以及一些值得信赖的有权有势的人形成了一个小社会(译者注:小社会注音society),看破了这不可见的如陈腐的温床一样的联结关系并利用之。……那样下来等回过神来时,我自己也被构陷在这魑魅魍魉飞扬跋扈、唯权力利益是尊的世界当中了。即使察觉到了,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
“如今,无法向本国报告的交易已经非常多了。现在我所属的小社会‘库洛诺·马格斯’只要稍稍动一动指尖就会有数十万人失业,而又会有另外的数十万人在新的领域就职而拿到薪水吧。Mitteland、Westeland、Haiderabad、秋津联邦,还有乌拉诺斯……库洛诺·马格斯那是国家精英层所属、进行着武器交易的场所。现在时值战争时期,最富有的就是这个小社会了吧。”
美绪脸色苍白,声音发抖。
“这么说……爸爸你不是在支持着战争吗!”
“不是的,美绪,听我说。爸爸我和塞农氏正在做的事南辕北辙。但正因为如此,吾等才能利用互相的职务,才能尽早终结这愚蠢的战争。”
抬起那憔悴的双眼,伊桑凝视着美绪。
“我们必须进行大人之间的谈话了。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美绪。”
“……”
“我为一直对你隐瞒了真相道歉。但是任何事情总有一个应该告知的时期。你已经是大人了,我相信你能做出明智的判断……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不相信爸爸说的话了?”
“……怎么会呢……没有那回事……我相信你,爸爸。”
“谢谢你,美绪。我爱你。”
“……嗯,我知道。”
伊桑慈爱地抚摸着美绪的头,然后双手握住她的手。
“……正如美绪所知道的那样,我是为圣·沃尔特的国家利益而鞠躬尽瘁的外交官。这件事没有错。但同时……我还在完成着更大的使命。那名为将战争从这世界上全部废止的,重大的工作。”
美绪的心声开始刻印下不祥的旋律了。
“为了完成这个工作,只能使用库洛诺·马格斯的力量。虽然听起来可能像是梦幻故事,但如果所有成员认真去做的话是可能完成的。然而为了这一点,必须让自己的血脉得以传承。”
那被握着的手心传来了伊桑的温存,美绪默默地听着父亲的话。
“如果没有痛苦,根本无法产生变革,继而圣人的爱使得世界改变将也成为不可能。仅仅靠爱,是难以挽救这腐烂的世界的。”
她害怕继续听下去。但是美绪也只有相信伊桑了。
“为了让战争全面废止,只能从天空中来统治地上。这就是库洛诺·马格斯的结论。至于过程,将无法避免地要破坏以往的秩序。”
确认了父亲在与塞农唱和着同样的理念,美绪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在心底里,仿佛淤积着淤泥一样的东西。
“你一定会笑话那是愚蠢的梦想吧?”
美绪只是沉默着,只好左右摇了摇头。
等稍稍缓了一口气,现场的视线好像变得更加暗淡了。
她想着还不如干脆放弃思考算了。心底里这么想道。
“那是可能的哟。我的小社会,是有那种程度的力量的。”
“爸爸。”
“嗯?”
嘴里干巴巴的。美绪她换了一口气,提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