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下在屋檐坐下来后,呆呆地看着在眼前流过的石、土坯和混凝土的街道。
在百货店的另一侧飘浮着好几只气球,那里正在极力宣传着新兵募集的有关事项。在街中也有穿着军服的陆海军的宣传员拿着扩音器,敦促着年轻的行人们为了国家上战场。不知究竟是爱国心被煽动起来、被这写着战场的传奇故事的宣传语句感染了呢,还是为了得到一份固定的职业呢还不清楚,总之有很多的年轻人们都为了办入队手续而排成了排。
——如果走出了学校,将会率领着那些人来打仗吗……
仍然在市内电车的屋檐坐着,伊莉雅考虑着那样的事情。如果照这样从士官学校毕业的话,自己将处在命令着比自己年龄还大的下士官以及士兵们进行战斗的立场。眺望着那些年轻人们那么轻松而无忧无虑的表情,自己怎能随心所欲地让他们战斗而置身死地呢,她对自己的未来感觉不安。乘客们的话题也大部分都是有关于Haiderabad战役以及将来的作战计划之类的传言。
伊莉雅下车的地方是郊外的住宅区。
那寂静的商店街已经几乎没有仍在营业的店了,路上的行人也稀稀拉拉,将要落山的日光将腐朽的看板和关着的百叶窗映出耀眼的黄铜色。伊莉雅一边嘎啦嘎啦地拖着手提箱一边走着,在一家面包屋门前停住了脚步。
虽然店铺构造比较古老,但仍然在营业着。在柜台上零零星星地摆着卖剩下的面包,都贴着降价的标签。稍稍犹豫了一下,伊莉雅进入了店内。
在收银台的里面,一个驼着背的老婆婆抬起脸来,见到伊莉雅大惊。
“哎呀,那不是伊莉雅吗!回来了吗?”
伊莉雅卸下僵硬的表情,跟面包店的主人打招呼。
“是的。现在是士官学校的寒假,就回来了。”
“啊、啊,真是太好了。你爸爸也一定会高兴吧。他一直一个人,好像很寂寞呢……”
“是的。那个,我父亲……”
正要问着,话尾却变得混浊了。那驼着背的老婆婆露出了好像明白了什么的表情,道:
“还健康着呢,好着呢。这段时间战争又开始了,前来访问的人也越来越少了的样子,没问题的。吃的东西,我也会招待的。”
“是。谢谢您了。那个……给您添麻烦了……”
“早就习惯了,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呀。如果过世的话才会感到不安呢。到处说三道四的只有刚刚来的人,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哟。”
“……真是对不起……真是太谢谢您了。您一直照顾着他……”
“好啦好啦,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呀。从此以后也包在我身上了,已经像家人一样了嘛。”
老婆婆的话让伊莉雅胸中涌起一阵温暖。正像她说的那样,这家面包店的主人从伊莉雅小时候起就代替着亲生母亲一直照顾着伊莉雅。如果能用语言和表情传达这由衷的感谢就好了,伊莉雅这样想到,但她只要是与此相关的事情都极其笨拙。她这么焦急地想着,想着哪怕留下一点感谢的印迹也好,于是买下了卖剩下的所有面包。
“不用那么做也行啊。”
“不不,家里恐怕什么都没有了。真是帮大忙了。”
“甜甜圈,很喜欢吧。我去取哟,稍等一下。”
不给她阻止的空闲,主人到里面取出了色彩鲜艳的甜甜圈放进了塑料袋中。
“你爸爸也很喜欢吧。有草莓的有杏仁的,嗯那个,还有柠檬的。拿着这些回家吧。”
硬塞到了伊莉雅手中。如果拒绝的话也显得失礼,于是便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好意。
“……真是对不起。太感谢了,父亲一定会高兴的。”
伊莉雅撒了谎。其实父亲他非常讨厌想起母亲来,而这家店的甜甜圈是母亲非常喜欢的,因此她连看都不可能给父亲看。
再稍稍陪着店主人闲聊了两句,并再次确认了一下父亲有没有给附近添麻烦,伊莉雅从面包店出来向自己家里走去。
太阳落山,西方天空的赤色也消失了以后,抵达了与周围的民家相隔一定距离的一间架子。
这是到处可见的,非常破旧的二层建筑。在布满杂草的前庭中,有生锈了的自行车和没有花的花盆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住人的气息。
按了下门铃,谁也没有出来开门。用钥匙开了大门,进入了漆黑一片的家中。有一股防酸了的酒味。
“我回来了。”
打开起居室的电灯,只有一只胳膊的父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在那旁边倒着喝空了的威士忌瓶子。伊莉雅平着脸上了二楼,将行李放在只有床、桌子和书架的自己屋里,拿来毛毯搭在了睡着的父亲身上。从小时候起,将毛毯盖在睡在桌子上的父亲背上就成了伊莉雅的每日必修课程。
连衣服也没有换,便在父亲对面隔着桌子弯下腰来,盯着他的睡脸。
卡斯滕·克莱施密特。
这是过去被称为“空之王”统治着多岛海的天空的那人的终焉。
小时候感觉无比高大无比强壮的父亲,究竟什么时候竟衰弱得跟一棵枯树一样的呢。
那用一只左臂支撑着下巴睡觉的身影,实在是太悲伤了。过去自由自在地握着驾驶杆的右臂,被另一个“空之王”给夺去了。
“回来了吗……”
察觉到伊莉雅的存在,卡斯滕睁开眼睛已经是那以后二十分钟的事了。他大睁着发黄的双眼,将独生女收入了视网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