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鸟对母亲打了个招呼。
「把背直起来。餐巾的叠法错了,两端一定要这样折起来。」
母亲只是对着照片一个劲地说着。
蜂鸟把窗帘拉开了,二月那明亮的阳光,洒向屋子深处。
译者注:原文此处说的确实是二月,尽管在本章开头说是六月……
「唉……」
译者注:原文是「ひっ」
完全没有注视到蜂鸟存在的母亲,仿佛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把那照片紧紧地抱在怀中贴在胸前。
「快还给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快还给我!!」
母亲操着那完全是低沉嘶哑的老大妈的声音不断喊叫,对蜂鸟连看都不看一眼。
经过五年的训练,蜂鸟已经学会了扼杀自己内心的感情。为了保护自尊心,内心所剩的感情已经少之又少。如果把认为自己很重要这种想法的心都丢弃了的话,那么不管遭到什么样的言语攻击也不会感到悲伤了。
明明应该是这样。
看来自己身为一个谍报员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啊。
蜂鸟将已有些扭曲的面庞朝向床边,做了一个离别之礼。
「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母亲大人」
「给我消失……!!还给我……!!这个孩子绝不会交给你们,本大人绝不会交给你们!!」
母亲还是紧紧地把照片抱在胸前。照片上是五岁时候的蜂鸟。在精神有问题的母亲的心里,蜂鸟永远停在了五岁。
「下次能见面大概会在十几年以后吧。可是,我一定会回来的。在那之前,请您一定保持身体康健。」
母亲发出如野狗般的叫声,朝着蜂鸟那垂下的头丢了一块积木。
「我的家给你们!!丈夫你们杀死也就罢了!!只有这个孩子绝对不会交给你们!!这个孩子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这帮鼠辈得逞!!」
血从头上流了下来,蜂鸟抬起头来。母亲脸色苍白,面黄肌瘦,无论面颊还是嘴唇都已干枯,浑浊而又红红的两眼透露出憎恨之色。
七年前……
记忆中的母亲非常美丽。
那时住在普雷阿迪斯的高级住宅区,有着什么奢华的庭园和奇珍异禽,每月会赴一次与其它穿着华贵的绅士淑女们的高级宴会。幼小的蜂鸟和母亲手牵着手,轮换着与到场的来宾攀谈、并接受他们的溺爱和奉承,蜂鸟很喜欢这样。
父亲那时是乌拉诺斯的宫廷中书省长官,是负责将皇帝的意思法案化的立法机关之长,在实权上可谓有着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力和威望,是一手主掌乌拉诺斯各种实务的存在。
而且,父亲尽管有这那么高的地位,可以算是清廉了。他怀着洗涤乌拉诺斯财政界的溪流使之澄清的热情,注入了自己的心血为之努力。这样一来,原本就是清者的鱼儿们自然高兴,但不习惯这种至清之水的鱼儿们则不然。在这世界上有着只有在污水中才能生存的鱼儿,他们这群还活着的乌合之众组成了群体,为流回原来的臭水沟而努力。
有一天,父亲以反叛罪锒铛入狱。策划暗杀皇帝的宫廷厨师吐露出他的幕后黑手正是父亲。此后又有很多诬告父亲在谋划暗杀的人向皇帝进言,猖獗宫廷的贵族们也频频向皇帝说着对父亲不利的流言。
在父亲被处刑的一周后,母亲带着蜂鸟颠沛流离,最终来到了这里。拿出来的不多的财产和用具都放到了这个家里,两人过起了相依为命、吃一顿没一顿的生活。无论是穿的东西还是家具都一件一件地拿去贱卖。蜂鸟有时会紧紧抱住因为自己而饿肚子的母亲哭泣(XXX)。
母亲究竟是怎么得到粮食的,当时的蜂鸟还不得而知。当她把食物拿回来的时候,母亲的精神总是像被腐蚀过一样。注意到母亲精神的异常是在到这条街以来大概一年左右的事吧。从此以后,母亲就一直拿着旧照片,对着过去的蜂鸟一直不停地说话。
「希望有朝一日,在您眼里能出现已经长大成人的我的样子。」
一边被母亲扔着各种东西,十二岁的蜂鸟吐出告别的话语。
「给我消失!!快滚!!再来的话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一边背朝着母亲默默承受她的骂声,蜂鸟一边走下了楼梯,走出房间向巷子里走去。回望二楼,毫无光照的小屋里传来了母亲的大声喊叫。
蜂鸟轻轻地哭了。
哭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至少十几年,他都绝对不能露出自己的真实感情,那么只有现在稍稍诚实地表达一下内心的痛苦吧。这是被自己允许的,最后的随意妄为了。
由于乌拉诺斯情报部承诺会帮忙照看母亲,蜂鸟成为了谍报员。只要自己能完成公务,母亲就能生存下去。而且,如果任务完成得好的话,还能在乌拉诺斯情报部发迹。变卖的家产都能买回来,给母亲买裙子,带母亲看医生,受伤的心如果能治好的话,也许能又一次认出自己,把自己当成亲生的孩子了呢。
真是希望母亲能重新认出自己。
为了这一点,他开始了旅程。
流下的眼泪用手臂擦干,他望向了无暇的蓝天。
从此之后,与任务无关的东西要全部舍弃。无论是作为人类的骄傲还是感情以及考虑他人的心,全部都只留在这个街道的尽头。
「走吧」
相遇,然后再背叛,踏上这接下来的旅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