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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林说,弘基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
「小心不要因为太好吃而腿软。」
但希实走去车站时,把面包丢在路边。她把整袋面包都丢给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一群乌鸦。乌鸦嘎嘎地叫著,争先恐后地扯破袋子,啄食里面的面包。希实看著这群黑色的鸟类,快步走向车站。
她没有罪恶感。即使带去学校,也会被人抢走藏起来、丢在地上猛踩或是泼水,总之,那些面包会沦为恶作剧的工具。这就是希实目前生存的学校这个鸟巢的世界。
走进校门,希实确认了校门口布告栏上的新班级分班名单,发现三木凉香的名字和自己在同一班。希实忍不住咂了一下嘴。和她分在同一个班级实在有点倒楣。
希实忍不住纳闷,教师到底都是怎么观察学生的,只要是正常的大人,都应该察觉我和她的关系很差。但她很快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普通的大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新班级是二年A班,希实刻意挺直身体,看著前方,踏进了教室。教室内到了大约一半的学生,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小圈圈,七嘴八舌地聊著天。
希实观察了教室内的情况后,带著试探的心情走向前方窗边的座位。那个座位没有书包,应该还没有人坐。
当希实迈开步伐时,立刻得知凉香已经在这个班级发挥了影响力。每当希实走过几个女生面前,她们就停止聊天。当她经过后,背后再度响起她们的窃窃私语。男生看到女生的反应,忍不住面面相觑。男生通常只会静静地观察女生逐渐建立的规则。
希实坐下后,旁边的几个女生立刻起身离开,动作之迅速,宛如察觉到危险近身的小鸟振翅而飞。原来已经开始了。希实心想。反正我都无所谓。
后方传来笑声。那是凉香的啼叫。即使察觉后,希实也没有回头。希实挺直身体,眺望窗外的风景。春天的天空可以用之前国文课学到的「风和日丽」几个字来形容,放眼望去,是一片淡淡的蓝。校园内,樱花落尽后的残骸随风飘舞,虽然是残骸,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宛如白昼闪烁的梦幻星尘。美丽的景象让希实忍不住想要吐口水。希实诅咒那些聒噪的雏鸟认为漂亮、觉得高兴的一切。她讨厌天空,讨厌樱花,讨厌阳光,讨厌星尘,统统都讨厌。
教室中的啼叫开始慢慢吞噬希实。无聊的啼叫。希实瞪著蓝天。愤怒可以成为一道墙,阻挡嘲笑和诽谤。无聊的天空,无聊的阳光,无聊的同学。希实为自己筑起了铜墙铁壁。唉,无聊死了。这些笨鸟就一辈子聚在一起啼叫吧。
铃声响了,学生急忙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立刻有纸屑丢中希实的背。希实仍然没有回头,她完全不想理会这些人。
凉香第一次恶整希实,是在班级的网站布告栏上,写了一大堆中伤希实的内容。那时候,她们刚升上国中二年级。
上面写满了希实的家庭情况,捏造希实说同学坏话的不实言论。希实立刻猜到是凉香干的。因为只有凉香这么瞭解她的家庭状况,而且,除了凉香以外,没有人会想方设法陷害她、伤害她。
班上的其他同学应该也都发现是凉香干的,但所有人都站在凉香那一边。理由很简单,因为错在希实,凉香站在有理的一方。当时,学校的人都绘声绘影地传说,希实的母亲和凉香的父亲外遇,他们的结论当然是希实的母亲勾引凉香的父亲,也认为希实的母亲是元凶。这个传闻流传时,凉香就开始攻击希实。
当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时,凉香的行为越演越烈。网站上,开始出现一些无中生有的事,说希实的母亲卖淫,还把希实介绍给萝莉控的客人。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所以希实把手机解约了。她藉由隔绝资讯,和班上同学保持距离自我保护。
但是,不久之后,就发生了她的鞋子被人偷,书包里被人放垃圾,制服上被人用喷漆写上「去死」的涂鸦,被关进厕所泼水之类的事。这些在世界上泛滥却又了无新意的霸凌行为,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希实身上。
上高中后,希实没有再遇到类似中学时期的霸凌行为。或许因为那是一所升学高中的关系,有些同学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整天埋头于参考书和一些难解的书,也有不少学生觉得霸凌行为很小儿科,所以不愿意一起凑热闹。但也有些人不欺侮别人就无法活下去,这种人像是得了不治之症。这种病症静静地扩散、蔓延,也可能是在人体内逐渐产生抵抗力,认为欺凌他人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是天经地义的光景。
希实已经习惯被大部分同学无视、嘲笑,即使有人用橡皮擦屑丢她,用粉笔在她的制服和运动服上涂鸦,把花放在她的课桌上恶整她,她已经不会感到太难过。因为希实本身也有点感染了他们轻视别人的毛病,所以,或多或少的无视和恶作剧,她早就习惯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开始疏忽。在二年级开学才没几天的今天放学后,希实又被狠狠地恶整了一番。她在上厕所时,有几个装了水的水桶丢了进来。她平时都会去职员厕所所在的一楼上厕所.避免遭人暗算,但今天太大意了,她跑去教室所在的三楼厕所。
希实听著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宛如啼叫的笑声,不禁深刻反省。自己犯下了愚蠢的疏忽,身在巢中,必须随时提高警惕。
希实的头发淌著水,穿著湿答答的制服走回了教室。班上的同学看到后,个个瞪大了眼睛,低声讨论起来,也有人笑得很开心,每个人表现出不同的反应。希实不顾其他人的视线,怒气冲冲地收拾东西,然后走出了教室。当她浑身淌著水走在走廊上时,周围的学生都停止聊天,为她让了路。
回到暮林面包坊时,她头发和制服都还是湿的。她走进店内时,暮林和弘基都已经来上班了。弘基看到希实像落汤鸡,扬起单侧的嘴角笑了笑说:
「啊哟,今天去游泳了吗?」
可能吧。希实气鼓鼓回了一句,走向楼梯,暮林飘然走了过来,面带笑容地递上一条毛巾。
「你赶快去洗个澡,不然会感冒。」
希实没有伸手接毛巾,他又轻声笑了笑,把毛巾盖在希实的头上。
「感冒是万病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