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了存在感站在一旁倾听的伏见不由得皱起眉头,嘴里「啥?」了一声。「什么?」草薙更是意外惊呼,反射性地转头望向伏见,再瞪大眼睛对宗像说:
「等等,宗像先生,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玩笑?自我有生以来,从不开玩笑。」
「我家这孩子是很优秀没错,可是没受过什么管教,在你们这种讲究礼数的地方派不上用场,只会给您添麻烦而已。今天就当是我们彼此确认立场,我先告辞了。总之,凑家兄弟在我们那里这段时间,您不能对他们动手。这话我可得先说清楚了。」
草薙急急忙忙站起身来,利用身高优势挡住宗像投向伏见的视线。
「回去吧。」
在草薙催促下,走到门口的伏见不经意回头。隔着草薙的肩膀,只能看见宗像半边身子。他既没特别出言阻止,也依然维持挺直背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
「你别当真喔?那只是为了赶我们走的借口,用来表示对方没打算让步罢了。」
「这点小事我怎么会不懂,草薙哥有必要这么急着离开吗?」
钻进厢型车后草薙还在提那件事,反倒教伏见觉得奇怪。
在那里待不到三十分钟,进去时还占领天空的红色,在出来时已完全被驱逐,户外的景色被青色夜空吞没。穿过青衣守卫以严峻表情守住的大门,脱离《Scepter4》的地盘后,草薙终于忍耐到极限,叼起一根烟,用对方归还的打火机点火。红色的火光,将侵蚀车内空气的青色再度驱逐出去。
「我看起来像被青之王说动了吗?」
一边将暗器装回袖筒里,一边想起宗像对自己做出的那个意有所指的微笑。无论是无情表示凑家兄弟的无用,还是将自己部下称为「棋子」的说法,宗像礼司这个王,没有任何一点吸引自己的地方。
「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伏见,我啊,是很看好你的。当然也看好八田,不过那家伙就算放着不管,自然也会成为《吠舞罗》的中心人物嘛。至于你,我手上几件工作想交接给你了。这也是今天找你一起来的原因。说这种话虽然有点难为情,看这情形,我就直说了。尊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人,十束也没打算阻止……可我真的希望你永远留在《吠舞罗》。」
说什么留不留下,追根究柢,自己从来没说过要走,这个人到底在担心什么啊。他这么千叮咛万交待的,难道在《吠舞罗》的自己,就草薙看来是那么格格不入的吗?
确实很格格不入。其实自己也感觉得出来。
假设八田也被宗像说了今天那番话,草薙会像这样特意说「别当真了」来安抚他吗?一定不会吧。不用他说,八田自己就会先抓狂。啥?说什么梦话啊。我的王是尊哥!——那家伙会怎么说,伏见一字一句都能预测得出来。预测得太准确,连自己都觉得反胃。
喀答。下意识地,又开始插拔袖口里的小刀。坐落在对向车道旁那栋洋房,现在变成了在左手边。应该没有人住在里面吧?每一扇窗户都像废墟一样沉落在黑暗中。车开过去时,那栋紧邻马路,对来往车辆造成巨大压迫感的洋房就近在眼前。
「——咦?」
来时连一眼都没望向那栋房子,这时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二楼房间窗户里,似乎点起一盏小灯—那里原本是自己的房间。灯光下,看得见一个瘦长人影。
「嗯?怎么了吗?……喂,伏见!?」
草薙惊叫着踩下煞车时,伏见已打开门锁,推开车门,从还在行驶中的厢型车上往下跳。
虽然想朝来时的方向飞奔,身体却因惯性而后退。尽管采取了防御姿势,还是往后翻了三圈。脚用力踩上地面时,仓促间用能力发动鞋底的反作用力喷射,勉强降低速度。滋滋。鞋底与柏油摩擦,发出焦臭的味道。
蹲在地上仰望刚才看到的窗户,灯光已熄灭。陷入黑暗之中的窗户里,看不到半条人影。
轻轻喘气,视线始终无法从那扇窗上移开。
总觉得和那家伙四目交接了。那家伙正从窗口俯瞰,睁大眼睛发出下流的笑声。
「伏见!从行驶中的车上跳下来,你是白痴吗!」
将厢型车停在路屑,草薙也往回跑过来了。
「没事吧?来,抓住我的手。」
「……不用。」
没有借用草薙的手,自己调匀呼吸站起来。手似乎在柏油路上擦伤了,细细的砂砾陷入手心。面无表情,握紧拳头。
「真是的,你是怎么啦?对了,你说之前住在这附近?」
「什么事都没有。对不起……我们回去吧。」
走回厢型车前,最后一次战战兢兢地回头朝二楼望去。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几度照亮红砖外墙,窗户里的灯光却无疑是熄灭的。
……不可能出现。死于两年前冬天的那个男人,要是真的出现,岂不就是鬼魂了。地缚灵?那个高兴才偶尔回家一趟的男人,会被那个家地缚?哪可能有这种蠢事……
听说房子卖出去后,买方似乎立刻又要转手卖出,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买家。这附近地价应该很高,只当作手头资产而不是买来住的话,光是维持就要花上不少钱。
「不用?什么事都没有?……这样啊。」
听见草薙夹杂叹息的低语。
伏见歪着头回头看草薙,草薙像是没辙了,只是露出几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无力笑容,丢下一句:「你受伤了吧?回去包扎。」便先行走回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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