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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牌子的布丁真好吃,难怪你喜欢。”
“我说过我喜欢啊?”
“没有啊,但你午休都会吃。每个人看就知道你喜欢。”
桌上散落的莉苑的礼物,全都是超商贩售的常见商品,布丁与巧克力都是大厂商的制品。想买随时都买得到,纯佳很喜欢,但朱音从来不记得纯佳喜欢的东西。朱音每次买点心回来,袋子里装的全都是她自己爱吃的东西。
“我跟朱音一直是儿时玩伴。因为从小照顾朱音的责任等于是落在我头上,只要我跟朱音在一起,大家就会称赞我很了不起。”
一旦开口,话语就滔滔不绝地溃堤。朱音占据了纯佳人生的大半。回顾任何场面,纯佳的身边必然会有朱音的身影。
“但这个责任逐渐变得痛苦。你记得吗?以前我不是说过为什么我会跟朱音一起来这间学校?”
“我记得,当时你是说因为你喜欢朱音。”
“其实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朱音闹自杀,说她不要跟我上不同高中,所以我们后来进了同一间高中。我一直都觉得负担很大。我不要这样,不要成天都得顾着朱音。结果呢,我在那天的前一天跟朱音说……你就快点去死吧。”
这几天纯佳拼命隐瞒的真相,说出口竟然是如此空虚。要她去死,对方就真的死了,就这么简单。莉苑对纯佳的告解会有什么反应呢?是会安慰纯佳没这回事,还是会归罪给纯佳?无论是哪一方,纯佳都已有了接受的觉悟。
“原来如此。”
莉苑拆开零食的包装盒。撕开金色胶带,透明包装膜轻易掉落。她摘起一粒椭圆形的杏仁巧克力,塞进纯佳的嘴里。用臼齿咬碎,口内传来磨碎杏仁的口感。
“听了纯佳的话,我全都懂了。”
她娇小的手摘起一粒巧克力。纯佳一脸痴傻地呆望着她一口吞下巧克力的模样。
“我一直很不解为什么朱音没留遗书,但听了你的话我终于明白了。纯佳,你那天为什么去了楼顶?”
“因为……我收到了邀请信。”
“信上有没有画上花朵的插图?”
装进信封的两张信纸,第二张的确画了美丽的花卉。
“有,是蓝色龙胆花。”
“那你知道龙胆的花语吗?”
“我不知道,小学时我曾经很迷花语跟占星这类的东西,现在不记得了。”
小时候母亲买的时尚杂志最后,有个介绍花语的页面。对花的种类产生兴趣的纯佳央求母亲买了花语辞典,但不到一个星期就看腻了。那本花语辞典现在在哪里?是丢掉了,还是送人了?既然她不记得,可见对小时候的纯佳来说,那本辞典也没有多重要。
莉苑又吞了一粒巧克力咀嚼起来,接着若无其事地解释。
“龙胆的花语是诚实。朱音大概直到最后都想对纯佳保持诚实吧,所以才画了龙胆送给你。”
“等等。诚实是什么意思?朱音那种死法算诚实?”
“没错,在我看来是这样。”
莉苑用卫生纸擦拭被巧克力弄脏的手指,在原地重新端坐好。她突然一脸严肃,令纯佳不知该作何反应。
“朱音会自杀,大概没有理由。她活不下去,就这么简单。纯佳你能懂这种心情吗?不明不白地对一切感到厌烦,想逃离现实的心情。”
“我好像也能懂。”
冲动之下油然而生排拒自我的欲望,钻进了思春期的心灵,体贴地送上了死亡这个选项。朱音莫非也是如此?她高呼想死不是单纯对身边的人装模作样,而是在奋力抵抗自己深受死亡吸引无可救药的心灵。
“所以朱音才没留遗书。她不想怪罪给任何人,是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不对。她擅自寻死,希望身后不要有其他人因此被责怪,我想这大概就是她的讯息吧。没有遗书的这个事实,就是朱音的遗言。”
朱音她啊——莉苑继续说道:
“觉得一个人死去很孤单,所以才找纯佳来。我想大概直到临终,纯佳在朱音心中都是特别的。我不清楚邀请函上写了什么,但我认为那朵龙胆花才是朱音的本意。”
川崎同学不是高野同学害死的,这几天许多人都对纯佳这么说,然而他们没有任何根据。缺乏重量的安慰,反而对纯佳被自责紧紧纠缠的心造成更深的伤害。
“朱音不是纯佳害死的。”
莉苑直视纯佳的眼睛说道。这句话与不负责任的成人所说的话语没有两样,然而莉苑一席话却像黑暗中的一道光,柔和地照亮了纯佳的心。两者重量不同。莉苑知道一切。无论是朱音的死亡瞬间,还是纯佳所犯的罪。即使如此,她还是断言纯佳没有错。就像是无所不知的神祇,她为纯佳下了裁决。
“……!”
指尖震颤不已。莉苑紧紧地握着纯佳伸出的手。鼻腔深处发酸,纯佳将脸埋进莉苑的胸前,掩盖发热的眼角。莉苑没有拒绝她,手伸向纯佳的背。抚摸头部的轻柔手势,让纯佳感觉自己的喉头越来越磙烫。
她一直很害怕。从那天起,她就觉得自己成了杀人凶手。她恨朱音,然而纯佳对朱音也不是没有感情。毕竟她们两人从懂事就在一起了。纯佳哪有办法用简单的“讨厌”二字,来撇清她的对朱音的心情?
“朱音可能就是不适合这个人世吧。就像上岸的鱼一样,她不知道怎么呼吸,现在的她想必终于获得解脱了。因此你不用背负她的死亡,你应该要立刻忘记悲伤的回忆,寻找让自己幸福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