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就是那个大哥嘛。”
“对。当时工友说钥匙塞在口袋里会卡到,把钥匙给我保管。他请我在换灯管的时候帮他拿着。”
工友大大的钥匙圈上挂着许多把钥匙。上头全都写着“焚化炉”、“体育仓库”之类的地点名,使用频率低的居多。惠还记得自己觉得一些钥匙形状很稀奇而摸了几把。
“当时我把这把钥匙抽出来。反正上面有一堆钥匙,想说一定不会被发现。”
理央伸手把钥匙翻面。钥匙上贴着纸胶带,上头用神经兮兮的字迹写着北栋教学大楼屋顶。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实在很想去屋顶。”
“为什么?”
惠摸不清意图沉吟半晌。理央双手掩面,拼命挤出声音回答:
“我很烦恼要不要告白。”
“啥?”
惠真的完全听不懂。她跟理央从上高中后开始来往,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感情话题。惠的视线停留在理央脸上,手指在玻璃杯表面滑来滑去。空调强烈的室内冷飕飕的,惠后悔起自己没加件开襟外套出来。
告白是跟谁告白?
就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因店员现身而烟消云散。托盘上放了两人份的茶壶。光润的白瓷形成浑圆可爱的造型,壶口冒出的蒸气犹如人的叹息。
惠拿着茶匙搅拌红茶的期间,理央正用叉子的尖端戳起草莓塔。塔皮上挤满了卡士达奶油。端坐其上的草莓因表面涂抹的镜面果胶,宛如宝石般晶莹。酸熘熘的红让人光是看着就快流口水了。
“你不吃吗?”
“啊,当然要。”
理央连忙刺起草莓,但到头来还是没送进嘴里。
“所以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惠将茶杯放回茶托,手伸向茶匙。
“惠,你应该知道我不擅长谈恋爱吧?”
“嗯,我知道啊。”
“我从以前都是单恋,从来没有告白过,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告白。”
理央扭扭捏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就算要告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我完全不想让外人看到。烦恼了好久,正好工友请我保管钥匙。然后我就心生一计,觉得去顶楼就没问题了。当然,我原本打算告白完以后乖乖奉还钥匙,但在那之前就失恋了……”
“结果就没还?”
“我找不到机会。”
理央内疚地别开眼。惠明白她不是积极为非作歹的人,这句话很诚恳。惠停下挖起布丁的手,深深地叹口气。
“理央你真的很不会挑时间。”
“对啊,我无法否定。”
“不过钥匙明明就在你手上,为什么朱音同学上得去屋顶?”
“那大概是我的错。”
越接近语尾越微弱的声量,显示出她没有自信。理央双手包围自己的脸颊,啊地一声呻吟起来。她陷入了自我厌恶,摆来摆去的脚偶尔撞上惠的小腿。
“就算我拿到了钥匙,也没有找他出去的勇气。我有时候会偷偷爬上屋顶。因为在那边可以把操场看得一清二楚。我每天都下定决心明天要告白。就连朱音同学过世的前一天,我也在屋顶上。然后我把钥匙藏在老地方。”
“老地方是?”
“屋顶的入口前方是楼梯间。那边有收藏打扫道具的柜子与消防用的水桶,两个叠在一起。我都把钥匙放在下面那个水桶的底部。这么一来钥匙就会被上面的水桶盖住,匆匆看过去不会发现。”
“也就是说,你没有随身携带钥匙在身上喽?”
“当然,被抓包的机会太高了。”
话说多了口渴起来,理央啜饮起红茶。搁在盘子上的叉子,上头仍刺着草莓。
“我猜朱音同学大概看到我藏钥匙,所以她才会发现拿那个钥匙就能去顶楼。”
“我大致了解了,但为什么你现在手上还有这把钥匙?既然朱音同学在自杀时用上了这把钥匙,它现在在这里不是很奇怪吗?”
“就是说啊。天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像是个在耍赖的孩子,理央趴在桌子的中央。惠伸出指头戳戳她柔嫩的脸颊。皮肤下沉的触感充满弹性,手感很好。
“不要玩我啦。”
老大不高兴的理央抬起脸来。对不起,惠的赔罪有口无心。
“所以你在耿耿于怀什么?宁可乔装打扮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又是啥?”
“就是……”
这件事大概格外难以启齿,理央闭上嘴再次低下头。卖关子卖到这程度,惠也无法按捺下去了。即使如此她依旧不敢对精神受到打击的理央说出尖锐的话语,只好维持沉默。
“惠,我跟你说。”
理央下定决心,从放在身边的包包取出一个透明资料夹。浅蓝色的资料夹里装着熟悉的信封。惠的心脏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