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的丰盛飨宴,也不是祭祀众神的神殿;不是夜空中闪耀的极光,更不是香港的夜景或者曼哈顿的摩天大楼。”
莉音接着认真地凝视着我。
“让我备受冲击的……是那些裹着破布的孤儿们,还有阿富汗难民营里聚在一起的饥民;刚果内战结束之后,那些被任意丢在路边的人;罗马的市民们如火如荼地反全球化,进行多达三十万人的示威运动;以种族净化之名持续进行虐杀的苏丹达佛地区;在坐拥七十亿年薪的经营管理者麾下,却连基本生活开支都赚不到的美国公司职员;明明街上一堆取之不尽的食物,但隔壁贫民区的居民却要为饥饿所苦……”
总觉得我能瞭解莉音跟我们在层次上不大相同的理由了。莉音一定已经亲眼看见并体会过这个世界的一切了吧。
“我看过把小孩像狗一样拴住的光景。全裸的小孩子,在父母工作结束前,都被用绳子绑着。我第一次看见时哭了出来。”
“怎、怎么会有那种事!再怎么说把人给……”
莉音回视着我,对我耸了耸肩。
“我很快就习惯了,因为太多了。仔细想想这全世界有这种遭遇的孩子还比较多。”
莉音再次神情漠然地看着半空。
“可是呢,那样子的父母还算好的。那种父母还是会为了当天的饭钱拚命工作。”
“我可不觉得那算什么好……”
“可是有很多人,为了区区二千日圆,就把孩子卖掉哦。那些孩子的去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为吗……可是,我宁可死掉也不想这么做,可能因为我是日本人吧……”
“不是这样的。不管是日本还是美国,实际状况都一样。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眼睛看不看得见的差别罢了,这种情况全世界都一样。”
“可是也有自由地活着的人呢。不过能向山向在生活的只有富豪吧,数量也不算多啦。”
“的确。把好几个人当作奴隶来使唤,向在享受的富豪们就在我们身边。世界的自由是为了有钱人而生,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莉音的眼神透着不耐,继续说了下去:
“连我们的身边都有不是吗?有那种不去理会无家可归或贫困的人,一派自我昂首阔步的人们。为什么呢,不幸的人分明就有那么多啊。”
“这么说也是啦……就连号称和平富足的日本,贫富差距与贫穷问题也成了社会问题的最表面了……如果放眼世界,穷困一定是个深不见底的沼泽吧。”
前一阵子偶然间看到新闻报导,似乎在看起来富裕的日本,也有将近二千万人口光要饱食一顿都必须非常拚命。只要出现一点点意外,那么立刻就会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吧。我家也是,一旦我爸被裁员,之后一家人就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这个世界,为了让一个人自由享受,就有一百个人会受到奴役。无论过去或现在,这种现象都一直存在……不对,反而是西元前的希腊时代,奴隶还少了许多。”
总是面带微笑的莉音,只在这时候抿着嘴说得冷漠。
“我看过世界成千上万的光景,领悟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性本恶——”
我沉默不语,听着莉音说话。
“人类里有好人也有坏人。可是,在一个百人集团里面,只要有一个人跟坏人有交集,整个集团最后一定会变坏。而坏人的存在是必然的,因此人类没有办法驱逐罪恶。如果不接受这一点,人类就无法进步。我们既无法消灭贫困,也无法拯救所有不幸的人。”
莉音云淡风轻的话,跟学校里学习到的道德课程完全不同。
莉音断言人性本恶。
教育告诉我们人性本善。
究竟哪一个才正确,老实说现在的我无法清楚瞭解。尽管如此……我却不认为莉音错了。
“我要创造新的世界。那是没有谎言的世界、透明干净的国家、没有禁忌的社会。能接受矛盾与绝望的未来——”
莉音再次抬头,凝视半空中的某一点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定要改变世界。即使到最后是徒劳无功也好。这就是我的新冒险。”
然后,她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对我投以沉稳的视线。
“对了,我还有没跟巳继说过的事呢……我呀,两年前差点死掉哦。”
“为什么?你又差点被游击队,或者哪里的政府军杀掉了吗?”
“我怎么可能因为那种事死掉啊。”
“说得也是啦……那怎么会差点死掉?”
“……我得了疟疾。发现病症的时候,爸爸把我送进了难民营。似乎跟死神搏斗了三天三夜的样子。”
“疟疾……真亏你现在没事……”
“我似乎一直像是被附身一样大叫的样子。我还记得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痛苦。胸口因呼吸不过来而难过,全身的骨头都在尖叫哀嚎,头部持续着几乎要裂开般的冲击。只有那个时候,真的希望有人能快点杀了我。
我多少可以明白莉音当时的痛苦,却无法真正感同身受。不过莉音是第一次在说冒险故事时示弱。
“在难民营里虽然没有抗疟疾的药,但难民营里面的人们都一起去帮忙找。总算在黑市里一找到一种叫※卤泛群的强效药来让我吃。光是留下我一条命就是一项奇迹了。”(译注:Halofantrine,用来治疗严重恶性疟疾的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