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放在门上准备要离开保健室,结果门抢先一步向外打开,我顿时停下脚步。
一位少女出现在我眼前。
阳光从走廊窗户洒落耀眼光芒,夏日的微风送来安娜苏香水轻甜的香气。
整齐的漆黑长发,光亮的白皙肌肤,修长而且苗条的纤瘦身材──由于惊讶,她张大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和水润的双唇。
那是一位很适合用女神来形容的少女,另一方面,这个形容也包含了女神般的美貌可以让她随心所欲地毁掉整个世界的意思。
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当然只是我单方面知道她的名字而已。我没有特地调查过,而是自然而然得知,如同一般常识,她的名字是这所高中的学生大多具备的基本知识。
千种夜羽──小我一届的美少女,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她。
我和千种险些撞在一起,两人互相退了一步。
对方一脸惊讶,我肯定也因为惊讶摆出了一副蠢样吧。不过,愣在原地的人只有我,她马上浮现出腼腆的笑容,静静地向我鞠躬致歉,然后从我身边快步走了过去。我不由自主用视线追起她的步伐。,「啊,姊姊!对不起,在你这么忙的时候……」
看见千种来了之后,美沙这么向她搭话。
「没有事情比美沙更重要了,你没事吧?」
千种轻柔地把手放在美沙的额头上,那景象有如一幅图画。原来美沙是千种夜羽的妹妹啊,难怪那么可爱。
我瞥著天使与女神这对姊妹,反手关上门。
然后将后脑勺抵在门上。
如果我的长相多像雨音一点,说不定也能长得玉树临风。为什么我偏偏是一副老鼠脸?反过来想想,要是我变帅一点……不对,是两点?三点差不多?不对,要四点……反正就是如果变帅这么多,想必能过上和现在截然不同,非常充裕的人生。
这是个不公平的世界,充满了歧视与偏见。
这样的状况并不特殊或是特别,而且是谁都能瞭解并且区分,天经地义的区别。
尽管明白这一点,我还是忍不住心想,千种夜羽的长相……真美,美得惊人!
离开保健室后,四周响起喧嚣声。午休快结束了,走廊和敎室里全是匆忙来去的学生。
我讨厌多得和蟑螂一样的人群。不管人类还是蟑螂我都讨厌,两者加在一起更是没有喜欢的理由。相较之下,风邪这个词因为集合了风和邪,一看就很强悍,是我喜欢的辞汇。
其实我也不是没努力过让自己喜欢上人类和人群这种事情。
小时候,我挑战过很多事情。少棒、游泳、珠算、书法再加上钢琴。这些大多是跟著雨音顺便去学的,因为是配合雨音挑选的场所,我从来没融入过那些环境。因此我得到的收获和付出的金钱不成比例到夸张的地步,投资报酬率实在低得吓人。
我唯一得到的收获只有──「只要把台下那些人当成南瓜就不会紧张了!」
钢琴发表会上,钢琴老师试图教我怎么舒缓紧张情绪。虽然这是陈腔滥调的说法,但对方是个老婆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们得尊敬老人家。
不过,婆婆说的话也不无一番道理。从含水量来看,人类和蔬菜差不多,两者都是装了水的袋子,这个共通点显示人类和蔬菜是近似的存在。婆婆果然厉害,俗话说不听老人言什么的,实在让我获益良多,多谢婆婆。
在那之后,我从此将人类视为蔬菜。虽然婆婆那番话没有舒缓我的紧张,发表会上表现得惨不忍睹,最后放弃了钢琴。抱歉啦,婆婆。
不经意间,我从走廊窗户仰望天际,看见一朵形状很稀奇的云朵,看来就像深夜里的吊钟。如果把那朵云拍下来传到网路上,想必会引起一阵惊慌,把那当成了地震云。
真是愚蠢的行为,这世上果真到处是南瓜头和南瓜脑。一般被视为地震前兆的地震云大多是实际上常见的情景,大家只是随便把两者联想在一起,利用众人的无知制造恐慌罢了。
穿凿附会也要有个限度,要是连这种话也深信不疑,「人类与蔬菜的含水量接近,所以人类与蔬菜一样」这类的歪理也能成立。说出这种话的家伙真是白痴。
假设要举出另一个人类与蔬菜的共通点,那就是我也讨厌蔬菜,不过草莓和哈密瓜例外。
*
体育课结束后,女生更衣室吵闹得像是雷阵雨过后的水田。
大家用毛巾擦汗,饮料罐在空中拋来飞去,香水和蜜粉的香味扩散了开来。一群人聊得兴高采烈,片刻也不得间。这边呱呱叫,那边呱呱叫,有如青蛙在大合唱。
话说回来,青蛙实际上是怎么叫的,我们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居住在都市里的高中生恐怕根本没人见过真正的青蛙。
所以这只是我任意猜想。我藏身在置物柜打开的门后,享受这安闲的乐趣。
一层又一层脱下外皮的青蛙。
喷上制汗剂的青蛙。
与朋友聊著恋爱话题的青蛙。
把每个同学看成是一只青蛙,呱呱呱呱,更衣室的景象变得愈来愈滑稽,我一个人暗自窃笑。
水田的世界里,即使有一只青蛙离群索居,想必也不会有其他青蛙放在心上。青蛙很迟钝,青蛙很坚强,青蛙很自由,所有人类都该变成青蛙。
假设地球是个住了上百只青蛙的村子,也就不会生出妄想吃天鹅肉的青蛙了。青蛙不会注意到自己丑陋又难看的身影,一辈子都能过著和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