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苗的十字印,现在用得算是得心应手。先不说天乃行永本人或四色长龙,至少人类大小的库伦布来得再多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
(这种事,那个师父不可能不懂。)
身为天乃行永的徒弟,桦苗自然对他的行为倾向──或者说习性,有一定了解。没错,只有桦苗才知道,这是难关将至的前奏。
不出所料,笑面石像从戒心提高几成的桦苗面前,或者说从四面八方团团聚集,发动攻势。
对于那些手拿著剑、木柴甚至砖块的石像,桦苗根本视而不见。他正以师父所教的「既之道」感测可能潜藏在大批人潮中的陷阱或其预兆,并简单应付石像。
例如潜到带头的男石像面前绊倒它,当作阻挡后方几人的障碍物;或将左右同时砍来的老人和女石像诱导成直线纵队,以最短距离闪避攻击之余打偏老人石像的剑尖使其失去平衡,在抓住肩膀俐落地抛开;接著再蹲下蓄力,猛撞女石像。这时候,桦苗已清出能够大幅挥洒十字印的空间,接下来来多少都能一口气清空。
(真的很奇怪。)
天乃行永混在石像当中,操纵四色长龙──譬如从正下方──偷袭等有效攻击至今一个也没有,只是送来一具又一具的石像。明知根本没意义还这么做,就表示他有其他打算。
(难道师父只是在拖延我,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女生吗?)
桦苗完全不认为师父会放水。他不是那种人。
石像虽不堪一击,数量却愈来愈多,有如恐慌而几成一团的群众。路堵住了,就爬过前面的石像;半途跌倒,就被后面的踏碎。如此硬质的你推我挤,就这么成了淹满狭窄巷道的浊流。
即使是桦苗,面对这么胡乱的阵仗还是忙得团团转。以最佳效率洒出十字印推阻浊流的同时,桦苗下意识地仰望空旷的天空。
(不行不行。)
但立刻就甩掉了天空的诱惑。
在看不见天乃行永的状况下胡乱跳上空中太过危险。若这是为了把人赶上天空,出手时机必定就是起跳那瞬间。
「啊!」
被沉默的前仆后继填满的视野边缘,近得意外的位置,能看见「海因之手」的漩涡纹同样将一大群石像轰上了天,且感觉不到她对手的力量。
(今天她出手那么豪爽,现在这样一定很闷吧。)
同病相怜而苦笑的脸颊,忽然向上抽起。
(?)
这自觉使得桦苗赫然一惊。他是很相信直觉的人,且早在获得「半开之眼」的力量之前就是如此。现在他的直觉──
(现在这才是陷阱。)
要烙进脑里似的告诉他。
即将发生非常可恶的事。
剎那间,有股冲动。
(要通知她才行。)
倘若梵还是正常,多半会抱怨「你怎么又想帮『海因之手』」,但桦苗这次有他的理由。
上次,与八十辻夕子的死像战斗时,桦苗因一时大意而差点中了死像临死前最后的挣扎,而解救他的正是那名身为「海因之手」的少女。尽管死像是她创造的(桦苗的认知),这么做像是自打嘴巴,但不会改变桦苗得救的事实,现在有机会报恩了。
而会有足以报救命之恩的想法,即表示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应与自己捡回一条命相当。至少,在桦苗心中是这么解释。
(我得赶快。)
自然地,直觉促成了行动。
桦苗不顾浪费地以昴穗的力量轰碎石像浪潮,从中央疾奔而过。无论飞散的石片和黄铜色零件在他身上擦出多少伤痕甚至血沫,也毫不停顿地前进。在几乎同时进行的杀破重围与全速冲刺中,笔直奔向少女身边。
(赶快到她那里去!)
对于自己为何如此焦急,桦苗没有任何疑问。
现在的他,还无法对这奇妙的情绪有所自觉。
桦苗猜得没错,摩芙的确非常烦躁。
大批石像构不成问题,就只是烦而已。
让桦苗养成随随便便就在死亡边缘跑的习惯,明明不是「海因之手」却想毁灭世界的可恶元凶,一直潜藏在这群恼人的东西里迟迟不出来。
一想到他就躲在石像或死像的暗处偷笑就让她焦躁难耐,恨不得飞上天空引诱对方自曝行踪;但事先被阿尔贝多察觉,坚决地要她别干傻事。
于是,现在就只能把时间浪费在破坏石像上。
(他该不会先去处理桦桦了吧?)
桦苗虽称他为师父,但他怎么看也不像是爱护徒弟的人,招招致命。对于取他性命,似乎一点也不犹豫。
(怎么办?)
之前轰掉死像一大块的咒力已经完全恢复,要强行将这个石像群聚的角落整个铲平是易如反掌;不过,要是他就是在等待这个强行攻击的瞬间,事情就麻烦了。他应也料到摩芙与桦苗会合的可能,刻意挑战的风险太大。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突袭死像以来的连续战斗,使摩芙难以留意时间经过,但她还是知道死像每分每秒都在接近崩溃点。假如毁灭的连锁在这情况下发动,根本抓不住她原本期盼的短暂机会,无论如何都得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