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瑟莉卡一样趴在桌面上睡觉。他伸出来的那只手……跟瑟莉卡的手握在一起。
「什么────!?」
瑟莉卡反射性地把手往回缩,从葛伦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猛然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披覆在她肩膀上的毯子,也滑落到地上。
把手抽走的瞬间,她所感受到的温度也理所当然地瞬间消散。
瑟莉卡全力压抑内心的遗憾,向葛伦怒吼:
「喂!你这小鬼!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嗯……?」
手突然被甩开,再加上被大声怒吼,即使葛伦睡得正熟,也很难不醒来。
葛伦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抬起头,向上转动眼珠看著瑟莉卡。
「啊……大姊姊,早安……」
「问安就免了!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瑟莉卡歇斯底里地逼问。
「为什么吗……虽然昨天和大姊姊分开的时候……大姊姊的样子非常可怕……可是……看起来却也……非常痛苦的样子……我一直觉得在意……」
葛伦低声下气地慢吞吞地说道:
「然后我看大姊姊的小屋门没有上锁,而且也没关好……我从门缝偷看,发现大姊姊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好像还边睡边哭……不断发出呻吟……所以我就……」
瑟莉卡感觉得到血液正往脑门直冲。
自己掩藏多时的『软弱』部分,居然被这种乳臭未乾的小鬼给撞见了。
对于自负比任何人都『强劲』的瑟莉卡来说,这是最大的屈辱。
「谁准你进来的!少多管闲事!一定要被宰一次才能学到教训吗!?」
瑟莉卡伸出手朝著葛伦作势恫吓。
那只手是位置更靠近心脏的左手──专门施放魔术的手。
只要瑟莉卡狠下心,葛伦就没命了。反正只要向上头报告说自己在对抗巫妖的时候碍于情非得已殃及了无辜民众,就不怕会受到任何谴责。少年的生杀大权完全操控在瑟莉卡的手上。
然而──
「……那可不行啦……因为……大姊姊待在我们村庄的期间,我被指派要照顾你啊……」
「啥!?又没人拜托你做这种事!?少鸡婆了!」
「而且大姊姊……你受伤了耶……我有些放心不下……」
「──!?」
仔细一瞧,瑟莉卡的左手手腕缠绕著止血用的药草和绷带,不过那包扎技巧看似笨拙。
这教瑟莉卡又想起一件事。
昨晚她克制不住冲动,沉迷在严重的自残行为里。
用小刀轻轻划开手腕放血。一刀接著一刀。疼痛和沿著手腕流下的温热鲜血,能帮助瑟莉卡短暂忘却在心底翻腾的各种负面情绪──
这样的自残行为就好比瑟莉卡的习惯。怎么样也戒不掉。
其实这对魔术师来说,不过是只要唱个治疗咒文就能不留痕迹地痊愈的小伤。
不过葛伦似乎格外担心瑟莉卡。从伤口的包扎,可以明确感受得出来他对瑟莉卡的关怀。
虽说瑟莉卡又哭又呻吟,要一整晚都握著别人的手睡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瑟莉卡自己绝对不会为别人做这种事。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可是对你做了很过分事情的差劲女人喔……?」
「呃……因为我没办法丢下你不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把大姊姊……当作跟自己无关的人……」
葛伦吞吞吐吐地回答瑟莉卡的问题。
「大姊姊……你一定经历过什么痛苦的事情吧……?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因此难过而寂寞……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才……」
「什么────!?」
葛伦毫不委婉的发言,让瑟莉卡的脑袋又沸腾了起来。
「胡说八道──你懂我的什么!?」
瑟莉卡没有发现自己是因为被踩中了痛处所以才情绪激动,只见她大步走向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胸膛,激动地大声嚷嚷:
「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吗!?四百年哪!?四百年!你能想像吗!?我孤单一人活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到底是什么心情,你能想像得到吗!?」
「大、大姊姊……?」
「哈……既然如此何不乾脆早点死一死?啊啊,是啊!自杀的念头我早就动过好几次了!可是──我就是不能死啊!我的心底一直有道声音!那道声音告诉我什么『你还不能死』,『你有必须完成的使命』,『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可笑的是,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那个非完成不可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我失去了四百年前的记忆!我是什么人,我做了什么,我打算完成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却偏偏我心里充满了一股无处可发泄、意义不明的使命感──所以我就算想死也不能死啊!?」
周遭一片安静。
瑟莉卡一鼓作气把话说完后,凝重的寂静笼罩了四周。
不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的瑟莉卡,不禁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