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中,阿福他爹曾经扯着嗓门痛骂长男。当时我父母说过,如果痛骂几句就戒得掉玩乐,父母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他们父子争吵不断,最后断绝父子关系,长男离家出走,失去下落,犹如断线的风筝。年后由次男继承家业。
「大约两年后,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的陶瓷店老板突然昏厥倒地,不到半天就断了气。」
好像是中风。
「店里上上下下乱成一团。」
好在继承家业的次男很沉稳,顺利办完丧事,正当大家以为事情落幕时,长男突然返回家中。陶瓷店里的人们都对这位大少爷的意外归来大为吃惊。这名浪子如果因为父亲的死而洗心革面,倒是美事一桩。再怎么说都是他的骨肉至亲。但这并非是大家预期的美谈。这名被断绝关系的长子非但没悔改,甚至变本加厉,他彻底沦为恶徒。
「有人控制了他。」
因放荡玩乐而欠一屁股债的长男脖子上套了两、三条绳子,被其他人紧紧勒住,分别是一位赌徒无赖,以及一位自称是新内节【注:净琉璃的一支流派。】师傅的放荡女人,两人是那位大少爷的酒肉朋友。他们围在他身边,见没油水可捞,便看准店内的财产,怂恿长男,拱他回陶瓷店继承家业。
「他不是被断绝父子关系了吗?」
和香在一旁插话,鼎缓缓摇摇头。
「老店主就口头上说『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对方就是抓准这点吧。」笙之介说。「虽说被断绝父子关系,但拿不出证据。要是他说『我私下见过爹,他同意恢复我们的父子关系』,一切就完了。」
「没错,老师,就是这样。」鼎完全用「老师」来称呼笙之介。
「无赖在这方面特别会动歪脑筋。时而威胁,时而哄骗,陶瓷店的老板娘认为长男终究还是他的宝贝儿子,他们看准老板娘会念这份旧情,处心积虑地渗透陶瓷店。」
当时鼎跟和田屋谈妥婚事。鼎的双亲见陶瓷店被无赖霸占,深感不安,要是宝贝女儿有什么万一,那可万万不可,所以他们严禁鼎接近陶瓷店。
陶瓷店伤透脑筋,那位次男找当地的捕快商量此事,这位捕快聪明可靠,替他想出一计。
——对付那种人,如果不讲出个道理来,根本没完没了。
如果只是一味地各说各话,他们这么厚颜无耻,我们只有挨打的份。
「要讲什么道理?」和香问。笙之介猜出几分,心里一阵骚动。
「拿出老店主的遗书就行了。」
我猜也是。
「清楚写着与长男断绝父子关系,将家业交由次男继承的遗书。他们得拿出这份遗书,把一切说清楚。」
就算没告上官府,带着遗书找町名主【注:江户时代负责管理町内事务的官员。】评理,应该治得了那群无赖。只要有这么一份遗书,我便能替你办妥此事。那名捕快说道,揽下这份差事。
「可是根本没这样的遗书吧?」和香说完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错。无中生有。」
鼎望着笙之介的双眼,笙之介也颔首回应。
「所以找代书帮忙?」
「是,就是这么回事。」
所幸许多文件可作为老店主笔迹的范本。依照这些范本写得出一份真假难辨的遗书。如果草率仿造,只会给那群无赖找到借口,藉题发挥。这出戏最重要的就是遗书。
「最后这场风波平息,无赖们离开陶瓷店,前后闹了约一个月之久。」
鼎像在遥想往事般眯起眼睛说道。
「最后成功了吗?」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鼎从好不容易恢复开朗的阿福那里听闻来龙去脉。
「阿福看了假造的遗书,也觉得是父亲亲笔所写。那封遗书呈交到町名主面前,请他评判。」
此事町名主事前便知悉,不过还是煞有其事地拿遗书与众多文件以及陶瓷店的帐册比对,做完应有的步骤后,鉴定这确实是老店主的遗书,判定次男继承家业。
「因为没告上官府,光这样就足以赶走那批无赖。听说还请了捕快的上司关照此事,包一大笔钱。」
大家因此达成协议。长男这次真的与家人断绝关系,那笔钱当作赡养费。
「这远比被他夺走所有财产好多了。陶瓷店还有阿福这位女孩,要是被那班人占去,不知道下场多凄惨。」
遗书就像是相扑里的德俵【注:相扑场地上,会以二十个装土的袋子围成圆圈当作比赛的范围,此称之为土俵。而这二十个土俵中,东西南北的中央各会有一个俵,比一般的俵位在更外侧。力士来到这里,会多一分继续留在场中的机会,所以称之为「德俵」。】,它是陶瓷店用来守住店面,全力挺住的最后关键。虽是假造,但若没有,陶瓷店恐怕被无赖鲸吞蚕食,完全霸占。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也和遗书有关吗?真是可怕的巧合。
「想必老师您猜到了。」当时那位代书——鼎略微压低声音。「听说陶瓷店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他。一旦托人处理才发现一般的代书无法模仿出几可乱真的遗书。」
配合要模仿的对象改变内心,这种人可不是随处都有。
「我也没从阿福那里听说帮陶瓷店写遗书的是哪位代书。」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