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点了几下后,他逐渐热泪盈眶。
「希望往后的日子里,里江可以慢慢回想起古桥先生是怎样的男人。我希望里江好好活下去。」就只是这样——坂崎重秀道。「你也是,胜之介。你要逃走,然后继续活下去,并用心去想——用你的后半辈子好好想你爹是位了不起的武士。」
侍奉主君、守护藩国、为领民着想、爱自己的妻子。
「人们都有自己的路,用不着说大话,而是要全心全意、认真地过活。忠义可不是挂在嘴上说就行了。掌握权势这种事并没什么好夸耀的。」
笙之介脑中浮现父亲耕着田,眯着眼睛说「这块田也有鼹鼠靠近了」时的侧脸。
「胜之介,你临走前没有话对你弟弟说吗?」
以后再也无缘相见——坂崎重秀道。
笙之介很自然地端正坐好。他眨了一下眼,隐藏泪水。但古桥胜之介没看笙之介。他仍旧如同岩石,用截至为止最低沉的声音问坂崎重秀:
「你是不是我爹?」
笙之介感觉如同重重挨了一拳。都这时候了,大哥竟然问这种事。
胜之介要问的是,里江是否曾经与坂崎重秀私通。
包厢上座的捣根藩江户留守居背后的黑暗更浓了。那是因为座灯的灯油即将耗尽,仅只如此。
「就算是谎言也好,你希望我回答『没错』吗?」
岩石没开口。
「就算以此贬低自己母亲的人格,也希望我回答『没错』吗?想听我亲口说,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想保护里江和你吗?」
笙之介望向地面。他无法看自己大哥。
「既然这样,我就让你如愿。没错,你是我和里江生的孩子。我是你父亲。现在我以父亲的身分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你离开这里——坂崎重秀说。待这句话尾音消失后,坂崎重秀缓缓拍手唤人前来。来者不是店主贯太郎,而是刚才在楼下见过的那名绑着町人发髻,眼神锐利的男子,他无声无息地出现。
「我们谈完了。接下来就照原先的安排进行。」
「在下明白。」男子恭敬地行礼,动作不显丝毫破绽。虽然他腰间没插着十手【注:日本传统的拘捕用武器。】,但笙之介觉得他像一名捕快。
「古桥胜之介大人。」男子口齿清晰地唤道。「我们走吧。在下替您带路。」
胜之介坐着不动,依旧是一座人形岩石。
大哥竟然手按刀柄。刹那间,笙之介感到有人拿着冰块贴向他背后般全身颤抖。他心想,大哥该不会不顾前后,当场杀了坂崎重秀和他,然后逃之夭夭吧。只见古桥胜之介那具人形岩石,仿佛身上的诅咒缓缓解除般逐渐恢复原本的肉身。他的手在挪动,手指微微颤抖,紧紧按向眉间。
笙之介的大哥站起身。他迅捷如风,如同压在身上的重石已卸去般变得轻灵。
他就此离去。途中不会看笙之介一眼,也没看任何人。
就只是望着灯火照不到的幽暗。
包厢只剩笙之介和坂崎重秀后,贯太郎旋即上楼在座灯里添灯油。
「不知大人您想吃点什么……」
贯太郎态度恭敬地悄声说道。坂崎重秀回以一笑。
「抱歉,我还有事,待会就要离开。我派轿子在外等候,请吩咐楼下的人唤轿子来。」
料理就你留下来吃吧——他对笙之介说。
「我要去川扇。今晚会在那里过夜。梨枝应该会很高兴。」
坂崎重秀准备起身时,笙之介唤住他。「我大哥会去哪里?」
「这你没必要知道。」
「那位代书呢?押込御免郎人在哪里?」
坂崎重秀突然双唇紧抿。「抱歉,让你受惊了。」
果然如同笙之介所料,他早派人监视押込御免郎。坂崎重秀的手下一定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暗中监视。
「那名代书前往长屋找你时,我没能马上阻止他。」
哦,原来他是为此事道歉啊。
「他来到我面前,当面辱骂家父。」
「那你如何反驳呢?」
笙之介此时思绪纷乱,无法好好说明。
「等哪天你觉得可以跟我说了,再来告诉我。」
坂崎重秀的声音无比温柔,他再度恢复为原本的东谷。
「现在已经没必要远远地监控那名代书。他是重要的人证。我已把他押送回藩邸。都这么晚了,听说他和平时一样喝得酩酊大醉。应该是睡得直打呼。」
接着东谷突然问:「你还想见他吗?」
笙之介大吃一惊。
「你还有话想问那个男人吗?还有话想对他说吗?」东谷接连问道。「笙之介,你想斩杀那名代书吗?」
他是杀父仇人。
笙之介心中激起阵阵涟漪,无法好好思索,但还是回答: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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