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笙之介的模样。但前方那名年约三十,留有胡碴青皮的男子,虽然眼皮低垂,却偷偷抬眼望着笙之介。
「您的朋友在二楼等候。」「利根以」老板贯太郎亲切的笑脸略显僵硬。
「老板,帮我送壶酒和菜肴过来。」
武部老师就近在酱油桶坐下。
「我就在这里等笙先生你谈完话。」武部老师用放松的表情说道。「居酒屋营业到深夜,所以不必急,不过我荷包有限,一时喝多,后果不堪设想。请你快点把事情办完。」
笙之介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走上二楼。走廊一侧的纸门全部紧闭。
「利根以」是家小店,楼上只有两间厢房。
笙之介原地屈膝跪坐,朗声唤道:「古桥笙之介来访。」
右手边的纸门内传来应答。「在这边。进来。」
笙之介打开纸门行礼后抬起脸来,就此全身冻结。全身像寒冬的冰柱一般僵硬。
坂崎重秀坐在房内。面前摆着菜肴,小碗和酒壶。他并非独自一人。他坐在上座,相隔约四企尺远处在「利根以」狭小厢房内相隔两端的地方坐着另一人。
此人面前摆着菜肴。虽有身分高低之别,两名武士却同处一室共酌。光看眼前场景,任谁也会认为迎面而坐的两人是上士与下士,或可能是一对父子。
下座的年轻人低垂着头,紧握的双拳置于裙裤的大腿上。
两人年龄差距比父子大,看起来像一对祖孙。两人没有血缘,但有些许渊源。
他们透过母亲里江而有这份渊源,就像笙之介与东谷。
笙之介许久不见大哥,不过他的面相没任何改变,体格同样维持不变。大哥胜之介持续锻链身心。唯独他此时脸上的表情相当罕见,但也不是没见过。
那天晚上笙之介见过大哥流露这样的神情。父亲宗左右卫门切腹的那一晚。在庭院为父亲后介错的大哥当时就是这副表情,并不屑地说了一句——太难看了。
那是心有不甘、愤怒、轻蔑的表情。
那天晚上,微弱的月光照向他这张脸庞,而今晚包厢里满是座灯柔和的亮光。
但此时的古桥胜之介,就像只有脸庞暴露在月光下般无比苍白。
「大哥。」听闻笙之介的叫唤,胜之介开始有动作。原本低垂的头倨傲地高高抬起,转头看着他。他双眸燃着烈火,眼中布满血丝。
「终于能和你们两人一起喝酒了。」
坂崎重秀说道,但嘴巴上这么说,语气却无比沉重。
笙之介呆立在原地良久,他不敢相信眼前是真实的情景。
「笙之介,你过来坐。菜肴快送上了。」
笙之介在东谷的催促下仍无法动弹,这时背后传来有人走上楼梯的脚步声。是贯太郎。他双手捧着餐盒。笙之介走进包厢背对纸门而坐,让路给贯太郎。贯太郎恭敬地摆好餐盒,身体前倾,臀部高高抬起。
「不好意思。」坂崎重秀亲切地唤道。「给你添麻烦了。接下来在我叫你之前,你可以先离开。楼下那些人,你就随便弄些吃的喝的打发他们。」
「是,小的明白。」贯太郎伏身拜倒,行了一礼,悄然无声地走出厢房。当初这里还是鳗鱼店时,店里门可罗雀,生意岌岌可危,当时贯太郎提不起干劲的懒鬼模样已不复见。如今他是生意兴隆的一店之主,展现出店主应有的举止。人是会变的。笙之介此刻不应该想这种事,但要是不这么做,自己无法和眼前的现实连结,如同困在一场恶梦中走不出来。
「这家店真不错。」坂崎重秀道。
笙之介望向他。那是一张浮现在座灯亮光下的粗犷脸庞。灯光照不到的部分尤为阴暗,包覆他全身。他看起来宛如背负着巨大的阴暗。
「东谷大人。」话一出口,笙之介旋即发现说错话。这时不能称他东谷。他是捣根藩江户留守居坂崎重秀。「坂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坂崎重秀没回答,他拿起酒壶,往餐盒上的杯子斟酒,置若罔闻笙之介的提问。
笙之介缓缓转头看向胜之介。大哥还在那里,并没消失。
「大哥什么时候到江户来?」
胜之介尽管承受笙之介的视线,并听到他的提问,但还是沉静不动,犹如磐石。
「我在今天上午把他找来藩邸。」回答的人是坂崎重秀。「至于他什么时候到江户,为了什么理由,你可以直接问他。」
他的口吻平静,但别有含意。
笙之介犹豫良久后,坦然询问他脑中想到的事。
「娘可一切安好?」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现在是问这种事的时候吗?但一时想不出问什么好。比起令长堀金吾郎大伤脑筋的密文,还因此让武部老师的学生们写满这家店的拉门和纸门,眼前情况更令笙之介百思不解。他完全瞧不出端倪。
「胜之介,你这是第几次到江户来啊?」坂崎重秀再度一派悠闲地问道。「我的意思是,自从你担任这项工作后,这是第几次来?」
他的口吻依旧,但带着睡意的微睁双眼微微发出精光。
「每次你都是怎么跟里江说啊?她应该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吧?」
这番话让古桥胜之介的头垂得更深了,但他并非只是低着头。虽然弓着背,但大哥并非意志消沉。他被强大的力量压抑,像圆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