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话 落樱缤纷

垂落的口水,笑个不停。

  「像那种一吹就散的乡下小藩,他们的权力斗争根本无关紧要。不管哪方获胜,谁继承藩位,太阳也不会因为这样而不再升起。」

  笙之介一惊。之前的推测果然没错。这名男子知道藩内情况。他明明知情,却还参与其中。

  「你写瞭望云侯的假遗书吧?还是说,你准备要写?」

  「不知道。这件事和我无关。」

  「到底是谁雇用你?请告诉我。你再继续这样,早晚有性命之危。」

  「我有性命之危?」代书觉得有趣,他挑动眉毛。「我怎样都无所谓。小子,人总有一死。真正难的是死前要怎么活。吃饭、睡觉、起床,然后又是吃饭,喝得酩酊大醉。」

  代书收起笑容。不论大笑前还大笑后,他的眼神始终没变。

  那是黑暗,还是邪恶?笙之介认为两者都不是。那是空洞。空虚的黑洞。

  「你爹最后是英勇地切腹吗?」他的声音改变,犹如轻声低语。

  「是自己切腹,还是被迫切腹?」

  他这么问,表示他并非全然不在乎古桥宗左右卫门的事。

  「你为何这么在意这件事?」

  代书哼一声,「你哥是否和你一样,那么在乎你爹的名声?」

  这次换笙之介震慑。「你连我哥的事都知道?」

  代书并非瞪视笙之介,而像在揣测他般流露出怜悯笙之介无知的眼神。

  「到底是谁雇用我,你想知道真相就去问你哥。这是最快的办法。」

  猛然转身的他再度踉踉跄跄地撞向纸门。代书使劲将门拉向一旁,那扇不易开关的纸门从沟槽滑脱。富勘长屋的住户急忙散去。寅藏单手撑住快倒下的纸门。太一从他腋下探出头。

  「还不快让开,醉鬼。」

  代书朝寅藏喝斥,接着悠哉地走出屋外。长屋住户全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啊,跌倒了。」阿秀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接着急忙捂住嘴巴。

  「他自己才是醉鬼呢。啊,他走了。」

  「笙先生,你没受伤吧?」

  阿鹿和鹿藏问。笙之介坐得端端正正,与现场情况格格不入,他脑中和心里不断回响着刚才的话,神情恍惚。

  「那个人是何方神圣啊?」阿金走进屋内,凑向笙之介身旁。「笙先生,你振作一点。」

  去问你哥。

  这表示胜之介知道些什么。

  「笙先生,你的脸肿起来了。难道你挨揍了?对了,那个人好像伤到手。」

  你爹最后是英勇地切腹吗?

  替父亲介错的人是大哥,而且是后介错。大哥挥刀斩下父亲的首级。

  这表示大哥知道什么。

  没多久,村田屋的治兵卫到富勘长屋。他并非刚好前来而是一路飞奔而来,脸色大变。

  「笙兄……」

  翻倒的书桌维持原样,笙之介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他非得见坂崎重秀一面。

  「笙兄,请等一下。」治兵卫按向他肩膀,笙之介随手拨开他,穿上木屐。

  治兵卫说道:「不管你要去哪里,都请你先听我说句话。我是来跟笙兄你道歉的。」

  这时笙之介发现治兵卫神色有异。

  「听说那男人来过这里对吧?」都是我的关系——治兵卫说。「他有报上名号吗?可有说些什么?我知道他对笙兄很感兴趣,但没想到他竟然突然跑来找你。」

  都是我不好——治兵卫双手掩面,指缝间露出的那对炭球眉毛倒成八字眉。

  「治兵卫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治兵卫放下手,顺便擦拭脸上的汗珠,双肩和眉毛一样往两旁垂落,显得神情沮丧。

  「我全招了。我不求你原谅,但至少请你听我说完话。」

  这次换治兵卫知道某些内幕。

  「我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名。就算我问他,他也不肯说。」

  但治兵卫知道他的化名。

  「他叫押込御免郎。」

  治兵卫沉声说道,「关于他的事,我曾对笙兄撒谎,也对你隐瞒不少事。」他原地跪下,端正坐好,接着双手并拢,前额抵向土间地面。「我跟你磕头了。真的很对不起。」

  笙之介一屁股跌坐在入门台阶上。「这到底是……」

  治兵卫先生对我撒谎?

  「你说的押込御免郎,就是写低俗读物的那人吗?」

  治兵卫弓着背点点头。那些读物最后还是无法全部改写完毕。笙之介无比惊诧,他手上还有一本书待处理。

  「治兵卫先生,那书是……」

  治兵卫做好觉悟般注视笙之介。

  「那书是他原本的笔迹。应该是五年前的事了,他当时亲自带书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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