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没资格说我!」
「你竟然有脸讲这种话!」
笙之介一跃跳下土间,想抓住那名代书,但突然头冒金星,横身倒下,撞向入门台阶。
笙之介挨了一拳。代书紧紧握拳,接着摩娑着拳头,朝一旁吐口唾沫。
「你这窝囊废。」
笙之介挣扎着爬起身。他无法置信。为什么这名又瘦又脏的老头可以摆出这种态度?
「讲个道理给你听。」代书呼出浓浓酒臭,直逼笙之介而来。「小子,你听仔细了。我确实写过那份文件。记录收贿情况的文件,那份证明有不法黑金往来的铁证。」
不过——他指甲裂开的手指抵向笙之介。
「但不是我陷害你爹,也不是付我钱,要我写文件的人。」
笙之介一阵晕眩。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你爹被冠上收贿的罪名,是因为你爹就是如此微不足道的男人。区区一份文件就让人失去对他的信任,他就是这么点程度的男人。」
他欠缺人德——代书说。
「你这家伙……」
当真是天旋地转。笙之介怒气勃发、热血沸腾。
「你是在侮辱我爹吗!」
「我没侮辱他。我只是让你明白世上的道理。听好了,小子。」他揪住笙之介的衣襟,把他拉起来。笙之介宛如一尊木偶。「你爹要是有些许的人德或人望,又有谁会去怀疑他呢?应该有人会挺身提出抗辩,说古桥宗左右卫门先生不是会收商家贿赂的人。有这样的人出面吗?有吗?」
笙之介在几乎鼻子相贴的近距离下注视代书的眼底,注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白及浑浊的眼珠。
「没人。挺身袒护你爹的人,一个都没有。我伪造的文件比你爹的名誉、信用都更令人信服。你爹的性命连一张薄薄的纸都不如。」
要恨的话,就恨这个吧。
「你爹就只有这点价值,才沦为被人牺牲的棋子。」
代书一把推开笙之介。
「你爹就是这样被牺牲的,就算牺牲他也无所谓,所以才会被牺牲。不是我害的。」
代书撂下这句话后就像摸到脏东西似地甩甩手。他身体颤抖,覆满胡碴的瘦脸扭曲。
突然有一股连笙之介也不明白的想法从胸中涌现,穿过此时的愤怒和混乱。这名肮脏的老人为何流露这种神情?他虽然横眉竖目地辱骂笙之介的父亲,但为何频频颤抖?
「你……」笙之介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你这家伙」这句话。
「你明明瞧不起我爹,却记得他的笔迹。」
代书神情变得慌乱。
「为什么你还记得?」代书背过脸,身子移向那小小的座灯光圈外。笙之介继续追问:「为了模仿我爹的笔迹,你一度完全化身成我爹。你现在体内留有我爹的影子。」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代书又不屑地说道,但笙之介并未退却。
「你现在辱骂我爹,其实就是辱骂自己。」
没错,听在笙之介耳中确实是这种感觉。
「你是因此才专程来见我吗?」
什么傻话——代书略带破音地笑着说道。
「我想来拜见一下思念他被人牺牲的父亲,比他父亲更窝囊的儿子到底什么模样。」
「那你就好好拜见一番。」
笙之介重新坐正,双手置于膝上,坚毅地抬起脸。
「这就是我的长相。你从中看出什么呢?」
代书背后瘦得几乎没半点肉。
「你刚才说没人相信我爹,愿意挺身袒护他。藩内的确没人相信他。但有我。我只是年轻小辈,人微言轻。也许就连我爹也听不到我相信他清白的声音。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他。到现在我还是相信,所以我才四处找你。」
尽管不受人重视,但他是笙之介唯一的父亲。古桥宗左右卫门是用慈爱养育笙之介的父亲。是替他取这个名字的父亲。
「请告诉我。」笙之介低头鞠躬。「谁雇用你,要你写那份伪造文书?我认为诬陷我爹的那件事只是测试……雇用你的那班人为了确认你的本事而刻意那么做。我说的有错吗?」
代书没答话。
「你应该是被委派另一项重大的工作。对你来说这只是一项生意,你拿到报酬即可,但这份文件有强大的影响力。这股力量足以影响我故乡捣根藩的未来。我不能默不作声,任凭伪造文件嚣张跋扈,扭曲真相。」
笙之介听到某个声音。像是沉声低吟……
难道这名代书在哭?笙之介再次瞠目,他像冻结般无法动弹。
那名代书在笑。他低着头,忍不住笑而全身晃动,他捧腹狂笑,转头看笙之介。
「你真是无药可救的傻瓜啊。」他朗声大笑,出言嘲弄。
「什么是真相?你就真的对吗?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自己是对的?」
还说什么捣根藩的未来——代书拭去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