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话 落樱缤纷

醉意。光凭他这身酒臭,不用看脸也猜得出来他喝醉了。他步履虚浮,跨过门口的门槛时还一阵踉跄,手指戳进纸门里。笙之介急忙点亮灯。男子脸部浮肿,明显因为常喝酒而脸红,眼白特别显眼。

  男子脸上挂着浅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指向笙之介的鼻子,又引来一阵踉跄,并像在嘲讽般发出一声破音。

  「我不是说了,我就是你四处奔波找寻的代书。」他戏谵说道。「我专程前来,你连说声谢谢都不会吗?」

  此人不但穿着简陋,甚至略显脏污。他邋遢地穿着条纹单衣,外披老旧短外罩,两者满是污垢,处处补丁。他的短外罩上没家纹,身上没佩刀,衣带里插着矢立。要是他再带上签筒,模样像极算命师。此人应年过五旬,不论是蓬头垢发,还是嘴边的胡碴都显花白。尽管身材清瘦,却挺着一颗圆肚,应该是喝酒所致。

  「嗨咻。」他发出老头特有的低吟声,跨过笙之介泡脚用的水盆,一屁股坐向入门台阶处。他的膝盖微微打颤。

  「您该不会是认错人吧?」笙之介平静地询问。

  这是酒品很差的醉鬼。他可能从某处得知笙之介找代书,想到这里嘲弄笙之介一番,顺便要点钱来买酒。这名浑身脏污的男子醉得不轻,打个酒嗝,接着慵懒地转头看笙之介。

  「你四处找我,我就让你四处找。」

  他哼歌似加上旋律地自言自语,接着独自笑起来。

  「为了替你省时间,我还坐轿子来呢。你该好好感谢我才对。」

  笙之介就近一看发现说话毫不客气的男子,右颊有一道明显旧伤疤。似乎是刀伤,约一寸长。

  太一和阿金从敞开的大门探头看。笙之介朝两人使眼色,要他们关上门。阿金点点头,太一正准备把门关上时,男子把手指戳进刚才戳破的纸门破洞。

  「请问尊姓大名?」

  男子背对着笙之介,打个酒嗝。「我没名字。」

  因为我可以化身成任何人——男子接着道。

  「我有心就能化身成任何人。可以成为贵人,也可以成为在桥下卖春的流莺。如果是贵人,就写出符合贵人身分的文字,倘若是流莺,就写出像是流莺会写的文字。」

  笙之介缓缓瞪大眼睛。「您从事代书的工作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男子清瘦的后背往后挺。

  「我拥有天下第一绝技。不论谁的笔迹,我都模仿自如。」他突然转身,脸凑向笙之介。「要我当场展现这项绝技吗?不用付费。把笔墨和纸拿来。」

  两人对峙一会,最后笙之介站起身,将书桌拉至身旁。墨壶里还留有今早处理村田屋工作剩的墨汁。

  「你在这里写下名字。」男子慵懒地朝笙之介努努下巴,下达指示。笙之介执起笔,笔尖移向全新的纸左侧,仔细地逐字写下。

  「这字真无趣。」男子不屑地说道。「写得不好也不坏。」

  笙之介不发一语地把笔递向男子。男子身体斜侧一旁,连拿两次笔都没拿好,最后才接过去。不知是中风,还是酒毒行遍全身,他因此颤抖的手到底怎么回事?他根本连字都写不好。笙之介看着看着,男子早在自己写好的名字旁写下「古桥笙之介」五字。

  男子移开笔尖,接着又写一行字。

  「古桥宗左右卫门」

  笙之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是父亲的字。父亲在笙之介小时候亲自执笔教他习字。他看过无数次父亲笔迹,绝不会有错。他抬眼一看,模样肮脏的代书得意洋洋地笑着。

  「如何,这样明白吧。」

  笙之介吃惊得连眼睛都忘了眨。

  「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那我把收取贿落的证明写给你看。我忘了细部,不过大致还记得。」

  笙之介趋身向前,力道猛到几乎把书桌撞向土间。「那份文件确实是你写的对吧!」

  「刚才我不是就说了吗?你这小伙子悟性可真差。」

  代书紧盯着呼吸急促,并在闷热夜气中颤抖的笙之介,毫不掩饰地说道。

  「只要有人委托我,我什么都写。不过收费不便宜。」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代书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你怎么这样问?你不是在找我吗?你找到我之后想怎样才对吧?」

  该从哪里问起?不,在那之前应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陷害我父亲古桥宗左右卫门的那份伪造文件,是你写的吧?」

  「没错,是我写的。」

  「谁委托你这么做的?」

  代书后退一步,视线望向别处。「这个嘛,我忘了。」

  「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我做生意罢了。」用我的手艺——代书朝自己瘦弱的上臂用力一拍。

  笙之介热血激昂。「谁叫你写那份文件的!」

  代书就像反击般朝他怒吼道。「我管他是谁!」

  声音之大,连破纸门也震动作响。代书起身,摇摇晃晃地站在笙之介面前。

  「只要给我钱,不管替谁写字,写多少字,我都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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