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他并未和长屋的住户打成一片,就连和五郎兵卫也一样。除非有必要,否则他绝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事。
「依我看,他大概过五、六年的浪人生活,一直漂泊不定,居无定所。」
三益兵库的雇主好像是神田明神下不影流道场的主人,他在道场内担任剑术指导一职。
「但那是很久以前了。就我所知,三益先生靠制伞维生,四处求官。他的生活拮据,家中妻儿教人同情。」
三益先生一家三口始终不愿打进长屋住户的圈子,过着贫困的生活。不过他不像治兵卫担心的那样另有仇家。没人打探三益兵库的消息,也不会有人登门做客。反过来说,他也没人可以倚靠。
「他虽然是武士,但毕竟是房客,他向我借钱时,我想摆出房东的架子,好好向他说教一番。」
——请您好好和大家和睦相处。在里长屋生活,得要众人互相帮助才行啊。
「我温和地晓以大义,但他的反应很冷淡。」
互相帮助是吧——三益嗤之以鼻,提出反驳:在下不倚靠这种事,早就决定不再相信别人。
武部老师盘起粗壮的双臂,嘴角垂落。寅藏再度摸起鼻头。
笙之介不希望把他想成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三益说过「决定不再相信别人」,隐约看出他往日的为人。失去奉禄、抛弃家名——不,或许是被撤除奉禄,逐出家门。这样的不幸遭遇令三益兵库变成言谈偏激的人。尽管如此,他心中留有对家名的思念,收藏在钱包里的家谱便是证明。
「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能死。要在眼前的生活中全力以赴,守护妻儿,这是男人的职责。」
武部老师咬牙切齿地说道,富勘叹口气。
「您说得没错。所以三益先生在妻儿辞世后只能选择一死。」
因为他深切感受到肩上已无任何职责。
「他离开山元町的两天里不知道去了哪里,做些什么。」
为了找寻命终之所而四处旁徨吗?夜里在神社或地藏堂的屋檐下过夜,日出继续前进,走向远方到没人知道的地方。他要找没人认得他,不知道他平日生活样貌的地方。然而,他虚弱的双腿在走过大川后达到极限。
「他从没提过藩国的事,不过,他带有些许信州口音。」
他想要远离的或许是他位于江户西边的故乡。
笙之介不禁想起父亲宗左右卫门的脸庞。父亲在庭院切腹。那是他真正想要的结果吗?父亲可曾憎恨那加诸在他身上的不白之冤?为了摆脱冤罪,他可曾想过逃往他乡,抛弃家名、家人,逃往一处没人知道古桥宗左右卫门的地方?
五郎兵卫领取三盆兵库的遗体,运回山元町。辰吉张罗的桶棺和寿衣,五郎兵卫一并收下。
目送三益兵库的遗体离去,阿金再度落泪。她紧依着木门不愿离去,泪流不止。
「阿金。」笙之介看了不忍,向她唤道。阿金用衣袖遮脸。
「三益先生一定很感谢你和寅藏先生。大家都如此为他尽心尽力。」
阿金遮着脸说些话。笙之介听不清楚,把耳朵凑近。
「笙先生日后会变成那样吗?」
笙之介全身一僵。
「武士觉得没面子便活不下去吗?觉得贫穷很可耻吗?」
阿金抽抽噎噎,说起话来舌头不太灵光。她呼吸急促,讲话断断续续。
「既然这样……无论如何……你都得变成有钱人才行。就算让和田屋招赘……也没关系。我再也……不会嫉妒了。」
笙之介说不出话。
「要是笙先生一直待在这,总有一天会觉得这是武士之耻。既然这样……」
阿金索性蹲下身。好小的背影。好纤瘦的后颈。这女孩用她娇小的身躯肩负着生活。
「我不会像三益先生那样。」
因为笙之介不会失去对人的信任。
「三益先生会切腹是因为他找不到活在世上的意义,失去生活的目标。与武士的面子无关。」
我有我该做的事。在蚊声嗡嗡的夏日黄昏下,笙之介听着阿金的啜泣声,心中暗忖。
两天后发生一件事,就像在试探他心中这个想法究竟多强烈。
「笙先生,你有客人哦。」
同样是日暮时分。今天笙之介同样出外找寻代书,他刚从外头返家,正用湿手巾擦拭身体,顺便将热得发胀的双脚泡进水盆,坐在入门台阶处,享受凉快的片刻。
谁来找我?笙之介急着擦干脸,还滑了一跤。要是像多津婆婆一样闪到腰可不行。这时纸门被人打开,出现一道人影。
「呵,你这位追踪者还真是漫不经心啊。」
那是从未听过的破锣嗓音。对方站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
「我是古桥笙之介。请问您找谁?」笙之介维持眼下这难看的姿势,刚毅地回应。
这时,那破锣嗓音回应道:
「——我就是你要找的代书。」
五
好浓的酒味。
在昏暗中现身的男子微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