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甜食的治兵卫去买葛寄。
「因为上午就会销售一空,她一收拾完早餐就马上出门。」
然后一去不回。
「她走到后门旁合欢树那带时还回头对我笑呢。」
——等我回来。
那是客人大排长龙抢着购买的葛寄,尽管登代并未马上回来,治兵卫也不担心。他脸上挂着微笑:心想她应该很有耐心地在排队。
「等到快下午两点了,还是不见她归来……」
治兵卫派童工到糕饼店,得知当天葛寄老早就卖完了。询问店员有无见过登代,他们都说没印象。一来他们客户泰半都是女人,二来登代不是店里常客,店员不会记住她的长相。
治兵卫继续等候。现在着急还太早。登代应该是路上遇到什么急事,也许遇上熟识或买到难得的糕饼,突然想让浅草田原町的父母先尝为快。
但一直等到太阳下山,登代还是没返家,也没回田原町的娘家。正觉寺位在冬木町前,与佐贺町的村田屋距离不远,可说就在附近。登代前往那里,途中突然失去下落。
治兵卫整夜没睡,天明才上衙门报案。这一带有众多运河,每当有人失踪,一般的处理方式就是在河上寻找。衙门派出扁舟,顺流寻找,一路来到大川,但始终没找到登代。
接下来三天、四天、五天就这样浪掷而过。最后看到登代的人是治兵卫,他在衙门接受讯问。当地的捕快展开行动,治兵卫发现捕快们正在查探他周遭的事物。看在外人眼中,他们夫妻俩感情和睦吧?他们俩成婚至今半年吧?妻子一旦出事,最先被怀疑的就是丈夫。只要有人失踪,最后和失踪者见面的人都值得怀疑。这是调查的固定模式,治兵卫很清楚。
兴兵卫、帚三、村田屋的伙计们都只能安慰治兵卫,说登代被神隐了。
半个月过去,正当治兵卫开始习惯周遭人对他投以怀疑的白眼时,发现了登代的遗骸。
遗骸出现在与深川截然不同的方向,在千駄谷。夜里只有零星几户武家宅邸以及岗哨点灯的灯火,登代的尸体就躺在郁郁苍苍的漆黑竹林中,身上穿着外出时那件和服,脚下没穿屐鞋,发髻和衣带凌乱。一把像是匕首的东西插在左胸下方。她的手脚皆被绳索捆绑,嘴边留有塞过布条的痕迹。她是被刺杀而死,似乎刚死没几天。这表示她失踪后还活了十天左右,被人囚禁在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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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下手?又是如何绑架她的?
「这是一桩绑架案,目标明显是登代,我终于得到赦免。」
「赦免」这句话,治兵卫故意说得很夸张,接着阴恻恻地露出苦笑。
「这么一来就能锁定目标,认定凶手是对我或登代怀有恨意的人,接下来换对方陷入被查探的窘境了,偏偏我完全想不出谁是凶手。我们不过是一家小租书店,哪会跟人结下深仇大恨。」
不过,登代的情况就不同了。
「她父亲是佛龛工匠,个性传统守旧,少言寡语。除了『哦』、『嗯』之外,什么话也不说。她母亲个性温顺。不过登代曾经在大须观音的门前町当过茶屋西施。」
她是有一对明显虎牙的可爱姑娘,当时风靡不少人。
「询问茶屋老板娘后得知,当时甚至有人冲着登代的面子,固定到店里光顾,纠缠不休地追求她。自从我们上门谈婚事后,登代马上辞去茶屋工作,这件事我完全不知……」
我甚至将凶手锁定在这个范围,但最后还是走进死胡同。因为完全没任何线索。
「发现登代的地点也很不恰当。说到千駄谷,现在稍有开发,但在二十五年前除了武家宅邸外就只有蚊蚋或狐狸。町人根本管不到那里。」
富勘没对笙之介说这么多。他就提到治兵卫的妻子遭人绑架杀害,以及治兵卫因为那件事(据富勘所言,那根本就是严重的误会)而遭怀疑的事,另外还提到治兵卫至今忘不了登代。
此时治兵卫谈及此事,并非向笙之介吐露一切详情,而是因为又发生一起绑架案,不管治兵卫再怎么压抑,二十五年前的痛苦回忆还是不断涌现心头,若不一次倾吐,他连呼吸都有困难。
治兵卫望着佛龛以及供奉其中的妻子牌位,双眼并未湿润。他的眼神游移。笙之介觉得,此时治兵卫就像与登代的灵魂相互颔首,确认彼此死别的痛苦,以及两人至今心意相通。
「石原町的三河屋想到要请你来帮忙的原因,我现在明白了。」
笙之介朝丹田运劲,极力发出稳重的声音。他的努力似乎奏效了,治兵卫眨眨眼,露出宛如从梦中醒来的表情。
「三河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应该先回应投信的要求。」
「关于这点。」治兵卫立刻重新坐正。「信中要求今晚子时钟响,在御藏桥下派出一艘扁舟,老板娘胜枝夫人带着三百两坐上船,划往大川。」
笙之介还不熟悉江户的地理环境,他思索片刻。
「嫌犯打算在船上收取赎金,直接渡河逃走。」今晚是新月——治兵卫说。「今天晴空万里,应该看得到星星。大川上如果没灯光,根本看不清对方长相。」
「信中除了赎金,可有提到如何处理阿吉小姐?」
「没有。」治兵卫蹙起眉头。虽说是信,但只是很粗鲁地写几个字。例如『阿吉黄金三百两子时老板娘御藏桥』。」
「里头没写说『拿三百两来赎回阿吉的命,若不照办,就会对她不利』之类的话吗?」
「从笔迹来看,对方应该写不出像样的文章。那很像是我家童工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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