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之介倒抽一口气。「确实是遭人绑架吗?」
治兵卫消瘦的下巴点几下。「今早有人投信三河屋。要他们拿三百两替阿吉小姐赎命。」
阿吉前天早上失去下落。
「女侍叫她起床后,她从寝室到家里后门的茅房如厕,此后没再出现。」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吉小姐消失后,三河屋家里上上下下全找遍了。因为事出突然,阿吉小姐应该还穿着睡衣。没人见过她换衣服。她不可能穿着一身睡衣在外头走动,所以研判是在家中某处昏倒了。例如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之类的。」
因为做生意的缘故,三河屋的房间多,庭院也很宽阔。有置物间,有仓库。他们展开地毯式搜寻,连地板下、粪坑也全检查一遍,但遍寻不着阿吉。
「简直就像神隐。」
光听他的说明,确实很像被神佛藏起来,或被天狗掳走。
「正当他们慌乱失措时,老板娘胜枝夫人想起我。租书店的治兵卫以前有过同样的经验。去找他谈谈,看他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三河屋的伙计跑了一趟村田屋。当时刚好过前天中午,治兵卫刚离开和田屋。
「当时我离开和田屋,走过仙台堀旁,本想一路去御船手组的公宅。那时刚好与一路跑来佐贺町的伙计在上之桥碰头。如果我是往冬木町走去,应该就会和他错过了。说来还真走运。」
这虽然是无关紧要的琐事,但治兵卫还是一口气做了交代。
「于是我就前往三河屋。我想先了解详情。待我抵达三河屋后,众人再次分头在家中搜寻,但还是找不到阿吉小姐,接着派人向阿吉小姐的才艺师傅和同门师姐妹等熟人询问下落。」
治兵卫说着说着,流露出阴沉的眼神,摇摇头。
「但还是一无所获。没人见过阿吉小姐,没人知道她在何处。即使进一步询问阿吉小姐最近可有古怪之处,是否有离家出走的计划,还是一样问不出线索。」
两天的时间就在东奔西走中度过,今天一早接获那封投信。
「既然知道是绑架,那不管再怎么四处搜寻也无济于事。」
笙之介插话,「所以你回家后才发现连两天没回家,还没跟任何人说一声。」
治兵卫的炭球眉毛缩成八字形。「惭愧。」
「兴兵卫先生想必训你一顿。帚三先生应该也很担心。」
兴兵卫是治兵卫的大哥,是村田屋的本业书籍批发店的第三代当家。兴兵卫就像军学家,拥有威仪十足的严峻眼神,与治兵卫长得不像,年纪有一段差距。有一次会听治兵卫提起,兴兵卫是长兄,治兵卫是么弟。
「大哥对我来说,就像父亲一样。」治兵卫一脸难为情地苦笑道。「他对我劈头一顿痛骂,我完全无言以对。老爷子倒不慌不乱。他好像以为我遇上什么物美价廉的古书,忘了时间。」
确实很像帚三会有的推测。
「不过,他们明白原因后都谅解我,还说难怪我会激动得失去理智。」
治兵卫停顿片刻,像要小心翼翼掏出什么易碎品般望向笙之介。
「笙兄……你知道原因吧?」
笙之介双唇紧抿,微微颔首。「我听富勘先生提过。」
治兵卫炭球眉毛间浮现的皱纹缓缓舒解。「这样啊。那就好。」
「才不好。照理来说,像我这种后生晚辈不该知道这种个人私事,可是富勘先生他……」
没关系、没关系——治兵卫急忙用力挥动双手。
「这是富勘先生的体贴之处,很像是他的作风。笙兄是一位武士。身分与我们这些商人不同。虽说是工作,但总得在某种程度下推心置腹地与我往来,我到底是什么来历的男人,你心里得有个底。富勘先生身为管理人,他认为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他的想法很正确。」
富勘才没像你说的那么正经呢。
——绝不能跟治兵卫先生谈男女情事或有关女人的话题。因为这样对他太残酷了。
为了提醒年轻的笙之介别犯错,富勘道出治兵卫痛苦的经历。
「距今已经二十五年了。」治兵卫如此说道,视线移向佛龛。「登代过世……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现在有时想起不免大为惊讶。一切仿佛是昨日。」
我明明都多出好几根白发和皱纹,却还这么说——治兵卫挤出一丝苦笑。笙之介不忍直视他满是哀伤的笑脸,所以他和治兵卫一样望向整理得一尘不染的佛龛。
登代是治兵卫的妻子。她二十五年前嫁给治兵卫,不到半年便与世长辞,因为惨遭某人杀害。
「当时一开始也像神隐一样。」那是六月一日的事。
「当时我大哥把租书店交给我经营,我刚开始自立。虽已娶妻,但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很多事都还没熟悉,终日忙碌。」
早上天未明就起床,晚上挑灯埋首于记帐和整理书籍中。登代一直陪伴在治兵卫身旁侍候。富勘说过,他们夫妻如胶似漆——成婚半年,夫妻俩连拌嘴的空间也没有。
「当时在正觉寺附近有家糕饼店,不过现在成了荞麦面店。有位远从松江前来的糕饼师傅会作出令这带的人瞠目的顶级糕饼。当中还有夏天才作得出来的葛寄【注:以葛粉作成的凝固状点心。】。」
由于数量有限,很难购得。那天登代特地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