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堀先生,您说得太过火了吧?」
金吾郎抬起头,表情出奇平静。「在下讲得太过火也无妨。阁下听过即忘就不会有事了。」
两人互望一眼。
——我算是第十人。
笙之介重新思索此事。金谷郎找寻「古桥笙之介」之旅应该是徒劳无功。他擅自提出前往江户的要求,为了不给藩邸添麻烦,三餐不济,一味四处奔波,到最后饥肠挽挽,头昏眼花,双腿发软,一再的徒劳无功令他心力交瘁,所以找到第十位古桥笙之介,而且还是第一次受对方帮助(虽然笙之介既不可靠,又没多大能耐)时,他很想吐露心事,尽管不能说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透露一小部分也好。
——究竟是怎样的心事呢?
金吾郎的眼中再次闪动淡淡的光芒。这次终于看出来了,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是同情、怜悯。不是基于长年在一旁服侍的御用挂身分,而是基于同乳兄弟的身分对小田岛一正的闲散、愚昧及最后的处境寄予同情。
「在隐居所当差的同僚不明白老藩主为何写下这样的书信,感到慌张无措,此事就传进一隆公耳中。于是一隆公对在下说『金吾,我爹就拜托你了』,命在下前往任职。一隆公心中仍保有这份父子之情。老藩主的古怪行径令他甚为痛心。」
——金吾,我爹他是否心智丧乱呢?
这也是笙之介想问的问题。
「亲眼见识那些书信前,在下也半信半疑。因为一隆公有不少布局。」两人不约而同地凑近彼此,金吾郎悄声道:「一正公的正室产下一隆公后,同年怀了千金,后来在生产时丧命。从那之后,老藩主便恣意更换侧室,兴致来了,就算是出外打猎时看上眼的乡下姑娘也不放过——就是这么随兴。」
所以三八野藩没有所谓的「藩国夫人」,她们全视为「爱妾」。这些女人都没产下男丁,因此一直没发生权倾一方的事态。
「少了引发内讧的根源,实属万幸。但老藩主四处宠幸女人,数量如过江之鲫。」
前年一隆公当上藩主后一声令下,把父亲的爱妾全部遗散。有的是帮忙找适合的人家改嫁,有的送回乡下去。「对此,老藩主全忍了下来。」但惹恼他的最大主因也在于此。
「就算他再生气也没用,他的爱妾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一隆公监视着她们。只留下一名后宫女侍照顾老藩主的起居,此女名叫桂,有相当年纪,不过她聪颖机灵,深谙礼数,是老藩主重要的支柱,堪称是隐居所的栋梁,可惜……」
老藩主隐退不到一年,她便病逝了。
「这是第一个布局。」金吾郎接着道。「老藩主虽非武人,但他对马的钟爱程度更甚于女人。拥有十多匹骏马。」
这些骏马在他隐退时全被没收,留下一匹。
「去年九月中旬,老藩主骑着仅存的一匹马出外打猎,但这匹名为『响箭』的灰毛马马脚不小心被兔洞绊倒,老藩主因此落马。」
虽然没受重伤,但有轻微跌伤,小田岛一正躺了数日。后脚骨折的响箭遭到处决。
「这是第二个布局。」金吾郎叹口气。「失去心灵依托的女人,又痛失爱马,接连的心伤终于令老藩主内心的平衡就此瓦解,在下担心他不光是忧郁成疾,恐怕已迷失自我。」
笙之介重重点头。「时间上也刚好吻合……」
痛失所爱的悲剧接连袭来。第一波打击勉强挺下,但第二波打击令人完全心碎。
「不过,当在下前往隐居所任职,亲眼见过老藩主的笔迹后,我的担忧顿时消除。」
——老藩主神智清楚。
「他会写这种诡异的书信,有其原因。」
「因为他的笔迹还是一样工整秀丽吗?」
「没错,但不光如此。」金吾郎加重语气。「在下见过那一连串诡异的汉字。那确实是密文。老藩主年轻刚就任藩主大位时,与一位住在城下,自称是『古桥笙之介』的武艺家过从甚密长达一年,那段时间里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在书信往返时都用这种密文!」
发明这种密文,教导年轻时的小田岛一正如何使用的人,正是名为古桥笙之介的男人。
#插图
「诚如在下一开始所言,这位古桥笙之介是来历不明的流浪汉。他租下城下一间酱油店的空仓库,四处宣传要开道场,整天一派悠闲地看书,或是挥动竹剑做做样子,有时还受雇当保镖,用赚来的工钱买酒喝,总之是个可疑人物。当古桥接近老藩主,展现出讨他欢心的举动时,我们都很提防他。」
尽管如此,「古桥笙之介」还是在三八野城下待一年多,与年轻时的藩主互动频繁,一来是当时他担任三八野藩剑术指南的职务,拉近两人的关系,二来是不管周遭人再怎么劝谏,小田岛一正始终都不肯和他断绝往来。
「听说这位古桥笙之介是新阴流的剑术高手。事实上,他会造访藩内道场——也就是上门踢馆,担任起剑术指南的职务,所以他并非是中看不中用。」
「长堀先生,您对那个男人了解不深是吗?」
要称呼对方是「古桥笙之介」,笙之介实在有点排斥。
「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老早就听过他的传闻。老藩主告诉我的。」
——金吾,城下有个男子很有意思。
金吾郎面露笑容,频频眨眼。
「不过,一直没机会见他施展剑术,更没和他好好聊过。因为我们只想着要他离老藩主远一些。」不过一直无法得逞——金吾郎说。「在下当时刚继承家父的职位,光是平日的工作便忙得不可开交。家父见那样的可疑人物在讨好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