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笙之介压低声音。「如果您不方便提的话,我就不再细问了。」
不不不——金吾郎摇头,注视着笙之介。「一隆公顺利坐上藩主之位。前年一正公隐退时也不是以生病为由,临时隐退,而是几年前就决定好的事。对幕府没任何忌惮。对领民们也无任何隐瞒。」
若非如此,两人一开始见面时,金吾郎应该不会报上姓名和身分。他应该会隐瞒。这点就连个性大而化之的笙之介也看得出来。
「虽然没有任何隐瞒,但是……」说到这里,金吾郎突然变得吞吞吐吐。「一正公这半年来突然起了变化。」在隐居所服侍的家臣都深感畏惧。一些胆小的人甚至偷偷逃离,行事老练的金吾郎便被找去。
——好像惹上了什么麻烦事?
笙之介对自己的亲切感到有点后悔,但为时已晚。
「老藩主一正公原本个性开朗。」
他爱酒、爱花,同时也对爱花的女人宠爱有加——金吾郎说。
「尽管退隐,但这种性情还是没变。虽年届五十,还是身强体健,他要精力衰竭还得再等上一段时日。但偏偏他又无法像在下一样,把精力都用在农事上。」
不光是金吾郎,三八野藩的家臣们在退职后都过着半务农的生活。
「这并不是最近的风气。这可说是在小藩贫瘠的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想出的智慧。不过,我们没办法要求老藩主拿起锄头。除了请他改变生活方式,别无他法。」
退隐的生活费是个问题,因为三八野藩的财务吃紧。
「一隆公的个性与老藩主截然不同。他身为藩主,得当家臣和领民的表率,生活严谨,励行检约,勤勉自律。」
为了解决慢性恶化的财政困难,一隆努力开源节流。
「虽然才上任两年多,往后路途险峻,但要是袖手旁观,藩国前途堪忧。」
说到这里,金吾郎加重几分力道。
「端看全民是否上下一心,全力朝改革藩政迈进。」
原来如此——笙之介一脸认真地聆听。
「然而……老藩主颇有意见。」金吾郎的脸因用力而紧绷,但陡然双眉垂落,一脸哀戚。
「关于一隆公的改革,他每件事都看不顺眼。改革的余波甚至远及隐居所,更令老藩主光火,但偏偏无能为力。因为藩政的实权操控在一隆公手中。」而且道理是站在一隆公那边——金吾郎直言。「我们三八野藩向来穷困。老藩主都不正视这个问题。他担任藩主的模样,身为继承人的一隆公全看在眼里:心里暗自难过,就连重臣也感到不安,但老藩主一直没察觉。」
说完后,金吾郎略显慌张地补上一句——糟糕,我讲得太直接了。笙之介摆出不解其意的神情,回以一句——我只是个闲散度日的浪人罢了。
「一隆公今年贵庚?」
「二十五岁了。」
他继承藩主大位时是二十三岁。真年轻呢。笙之介发出由衷感叹。和自己比较后更是惊叹,我明年就二十三岁了,到时候是否能具备贵为人君应有的人品气度和能力呢?换个格局小一点的比喻好了,要是我被指派担任富勘长屋的管理人,我是否有能力胜任?
——我不行。对了,富勘先生今年多大年纪?他应该年过五旬了。
爱酒、爱花、爱女人,小田岛一正与富勘一样六根不净,他现在退隐未免太早了吧?而且,真的可以像他说的一样『对幕府没任何忌惮』,也没引发任何纠纷就顺利完成藩主交接吗?虽然心生疑窦,偏偏笙之介不好开口。
「我只是个浪人,只知道市街上的事。」笙之介始终都一派悠闲地应答。「像那一带的蔬果店和鱼店,每次当父亲和儿子因做生意而意见相左时,总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一国之君想必更严重吧。」
「蔬果店和鱼店……」金吾郎表情一僵,跟着重复一遍,接着再次露出刺探的眼神打量着笙之介。「古桥先生,您说您没有主家,也没有主君,这是……」
「是,打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是这样。」
这时候就得继续圆谎。我一直都住在长屋里,是的。
「哦……」
「抱歉。我也许说了什么冒犯的话。」
金吾郎缓缓摇摇头,莞尔一笑。
「一点都不冒犯。是在下不好,与阁下素昧平生,竟然没头没脑地告诉您这件事。」
因为这样的缘故——金吾郎以手指轻抵前额,转为正经的表情。
「老藩主自从隐退后便满腔怒火,板着脸孔。当他知道情况不会有任何转园时,他变得闷闷不乐,沉默寡言。半年前起,他的沉默不语转为郁疾。」
「您的意思是,他的状况产生变化吗?」
「是的。」
首先是不讲话。
「他终日不发一语。他是隐退之身,不说话也不会带来多大麻烦。不过,只要是活人,不管再怎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要说话才行吧?例如天气好坏、饭好不好吃、花开了没、花谢了没。」
金吾郎认真地比喻,模样很滑稽,笙之介一时忍不住嘴角轻扬。「嗯,没错。」
「喏,就像阁下这样。」金吾郎一脸认真。「一般人都有回应,而且早晚还要问候。」
「这些他一概都不开口吗?」
「是的,就像一尊摆饰般静默无语。听负责隐居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