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代也染病了吗?」
「嗯,那孩子也发疹子,正躺着静养。你没听说吗?」
笙之介胸口一震。阿秀见他全神钻研密文,替他担心而前来叫唤,但他完全没注意到阿秀身旁少了佳代。
「目前还没传染成人,不过为了小心起见,笙先生,记得勤洗手。」
「我明白了。如果哪里我帮得上忙,请尽管跟我说,别客气。」
「感激不尽。」
就这样,武部没问他有什么事,笙之介也没机会开口。
——既然这样……
笙之介改前往村田屋找治兵卫谈谈。翻找村田屋的藏书,也许能找出记载密文的书籍。既然有这个可能就去试试看吧。
「哦,欢迎。今天可真早。」笑脸相迎的炭球眉毛尽管明白笙之介并非赶在交期前提早交件,但也没面露不悦。笙之介将密文的事说得口沫横飞,而治兵卫态度沉稳地望着他,说道:
「看你急于找寻解开密文的线索,表示你其他事都停摆对吧?」
「抱歉。」
「没想到笙兄也会有如此勇往直前的一面。」还真不能小看你呢——治兵卫说。「好吧。我们到隔壁的房间谈。我请老爷子助你一臂之力。」
治兵卫口中的老爷子是村田屋的老掌柜。
「我们店里哪些书放什么地方,老爷子全都记得,可说是个活目录。而且书本只要他看过一递,大致都会记得内容。一定帮得上你的忙。」
那位老爷子搬来小书桌和砚盒,笙之介在四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坐下。这时听他本人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位老掌柜有个很少见的名字,叫作「帚三」。
「家父是一位作扫帚的工匠,儿子们分别取名为帚一、帚二、帚三。」
「原来如此,请多指教。」
「不过古桥先生……」帚三驼着背,身材干瘪,他用和本人一样干瘪的沙哑声音说道。
「密文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在使用者间口耳相传。不会写成文字遗留下来。就我所知,没有记载这类密文的作法和解读方式的书籍。」
这样啊——笙之介颇感失落。
「读物中有几个故事,提到幽会的男女为了暗通书信而想出彼此看得懂的密文。因此,只是一些用来告知幽会地点和时间的简单密文,不过这或许能成为线索。姑且先看看吧。」
帚三语毕后旋即离去,回来时捧着一叠书。「全看完很花时间。我会在上面做记号。」
很难相信帚三真的把这些读物全记在脑中,他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翻页,用浆糊黏上便条。笙之介努力跟上他的速度。确实都是很简单的密文,例如「新月影落掠鸟巢」,其实意思是「卯时在河船宿屋『新月』见面【注:掠鸟的日语为「むくとり」,与卯时的「六つ(むつ)」开头同音。巢暗指河船宿屋。新月则是店名。】」。算是一种文字游戏。
「古桥先生,您懂荷兰文吗?」
「怎么可能!我完全不懂。」
「每个人一开始都对外国语言一窍不通。长崎的口译员有本名为《荷兰语诸事解读事始》的著作,书中提到他是如何用心将异国语言转换为我国语言。与密文的解读有相通之处。」
「哦,这样啊。」
帚三将书连同荷兰语字典一并带来。接下来几乎都是这样的模式。帚三接受笙之介的想法,反过来提出另一个问题,导引他从不同的角度来思考。
两人频频讨论。这个赝字没有含意,会不会是只取部首的音来念呢?不,还是得从中解读出赝字的密文与原文的替换规则才对吧。日期和干支有含意吗?三封信的前后关系为何?它的顺序会不会藏有什么关键线索?
「光从音来看,没有特别含意。」
「它的规则也许得跳着看。书信中的某个地方或许会透露规则。」
「整体看来分成左右偏旁的汉字居多,像『草字头』这种上下分开的字比较少……」
「那只是分成左右两边的汉字比较容易当成赝字来处理吧?」
「会不会只是我个人才疏学浅,所以看不出来,这当中或许掺杂一、两个真正的汉字,只是看起来像赝字罢了。换句话说,这是本国不会使用的真正『汉字』。」
帚三霍然起身,用不像是驼背的飞快动作走进店内,捧着几本积着厚厚一层灰的书走出。
「这叫作《字监》,是专为解读佛教经典作的字典。」
村田屋竟然藏有这种书籍。
「至于这本是梵字字典。因为我觉得这些赝字当中,有的很像梵字……」
这名掌柜连梵字都懂?
两人翻着书,因上头的灰尘而频频打喷嚏,这个不是,那个不是,一再讨论。
「可是古桥先生。」
「哈啾。」
「写这封信的人,有这么深厚的教养吗?」
「这我不清楚。」
帚三没半句怨言,比笙之介更有耐性。中午时,女侍送来饭团和热茶,尽管休憩片刻,但笙之介脑中塞满各式各样的字。等到夕阳西下,笙之介才不得不认输。
「现在才这么说,或许有点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