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这件事。
笙之介再也无法按捺,「佐伯老师是看我遭受闭门思过的处分,心生怜悯,才提出要雇我当助理书生的要求。这是莫大的恩情。我绝不能用这种方式利用老师。」
里江丝毫不以为意,「老师和黑田大人不是很熟吗?要收你为助理书生是很容易的事。既然这样,这次不也是一样的情形吗?」
没救了。笙之介顿时晓悟。娘没救了。她得了恣意妄为的病。这就像热病,要让她彻底退烧冷静,光是好言相劝根本没用。唯有让她试个鼻青脸肿才会明白。感觉就连那位人称厉害角色的坂崎重秀似乎也泄了底,被里江耍得团团转,言听计从,还给里江最想要的回复,他这样的男人靠得住吗?
我知道了——笙之介应道。眼下仅能这么做,而且他只想早一点请里江离开。
目送踩着轻快脚步离去的里江背影,笙之介甚至懒得叹息,直接收拾好茶具到厨房。
阿添人在厨房。她正蹲在地上,手伸进酱菜桶里。
这名老妇以眼角余光确认是笙之介后,挑明说道:
「好一个高傲的女人,传言果然不假。」
这摆明在批评母亲,但笙之介无从反驳。阿添拉出腌黄萝卜干,用力以骨瘦嶙岣的双手搓揉。如同她用力的动作,阿添继续毫不客气地说:
「明明只有那么点女人的浅薄见识,还爱耍权谋。难怪古桥家会垮。」
阿添女士——笙之介羞愧地唤道,「请您行行好,别再说了。」
「老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咦?」这下更令笙之介羞愧了。
「因为昨天黑田大人派人前来传话。我端茶去时,老师还笑呢。」
佐伯老师为此事笑了。
「是谈到要派我去江户的事吗?」
阿添替酱菜桶盖上盖子,嘿咻一声起身。她不论蹲还是站,背始终一样弯。
「那可不是愉快的笑容。是苦笑。」
可想而知。
「老师说,如果古桥夫人日后还是这样没完没了,笙之介去远一点的地方也许是个好办法。」
就算阿添说的内容和老师说的一样,但在表现方式上应该有不同。笙之介希望有不同。
「要求学问,不论在哪里都行。」阿添面向酱菜桶说道,「到外头去,仔细想想面临的遭遇,对往后的路会有助益。」
这次应该就是仿照老师的口吻了。
「家母想暗中派我去江户,但好像保密不到家。」
新嶋、黑田、佐伯知道此事,连阿添都知道。
「谁叫她见识浅薄。她以为行动隐密就不会被人发现。」
当初替大哥展开求官行动时,母亲不也采取同样的作法吗?
——所以造成那种结果。
她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笙之介先生。」阿添唤道。
「在。」
「你还真是『落樱纷乱』呢。」
她说了什么?
「在甲州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阿添那张脸,活像是洗得皱巴巴的皱绸直接晒干,满布皱纹,很难判断那究竟是笑脸还是怒容。此时,她眼中带着笑意。
「因为经历了各种风风雨雨,备尝艰辛,引发轩然大波时,人们都会这么说。」
阿添出身甲州韭崎。佐伯老师在江户求学时,阿添便以女佣的身分服侍他,跟着他到捣根藩。阿添为何离开生长的地方到江户又有无亲人,笙之介一概不知。也许老师也不清楚阿添的来历。
「落樱纷乱是吧。」笙之介试着重复一递。「这句话听起来真美。」
虽然心情并未因此轻松,但略感安慰。
三
笙之介独自面对村田屋治兵卫寄放在这儿的八百善「起绘」。
他将书桌推向墙边,空出一块空间,地板打扫干净后,一字排开七片起绘。有些部分一看就知道关联,有些部分复杂难懂。上头描绘得很详细,色彩很丰富,厨房里甚至绘有食材和餐具。他端详每处细部,趴在地上仔细检视起绘,愈看愈发现描绘精细,乐趣无穷。
边角的部位有掉漆的情形。七片当中的两片与其他五片相比,略显褪色。虽然不清楚治兵卫透过什么管道取得,不过应该和《料理通》一样有点年岁。
既然要组装,自然想修补掉色,但得避免和原色相差太多,因此修补起来实属不易。若贸然重新上色,这两片就会特别突兀。正当他苦思时,笔墨商胜六前来找他。他是日本桥通四丁目的笔墨砚台批发商「胜文堂」的店内伙计,叫六助。人们简称胜六,笙之介都叫他六大。比笙之介年长几岁,约二十五、六。
「笙兄,今天有没有什么吩咐啊?」胜六在晒衣场叫唤,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地打开纸门,看到笙之介整个人趴在地板上,他惊呼:「怎么啦?钱掉了是吗?」
胜六手长脚长,脸蛋轮廓像极丝瓜,外加细眼窄鼻,一吃惊起来就看不清眼珠。
笙之介趴在地上朝他招手。「六大,你过来看看。」
胜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