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权大势大。但正因为是留守居的职务,所以坂崎重秀长年待在江户,不太熟悉藩内情势。像这次小纳户收贿一事,从头到尾都发生在捣根藩内,笙之介不认为详情会传进人在江户的重秀耳中。
「坂崎大人毕竟也不是万能。」最后他回答。「而且这么做尚嫌太早。」
里江陡然眼尾上挑。
「你应该也知道波野千重新挂上招牌营业,赠献贿款的一方获得上级原谅了。」
原谅收取贿款的一方却还嫌太早,哪有这种事呢——里江说。
「娘,我了解您的心情。我也认为惩处太宽松。可是这……」
里江完全没听笙之介的话,她目露精光,眼中冰冷的水隐隐透着寒光。
「你爹切腹自尽,收贿的罪行已有交代。胜之介尚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他。不只他,你也是。」
她在后来才补上笙之介的名字。
「坂崎大人很同情我们的遭遇。我有他写的信,提到一定能再重立古桥家,也理应重立。」
看来母亲多次与江户鱼雁往返。对象是坂崎大人。
「关于此事,新嶋家怎么看?」
里江略显怯缩,频频眨眼。笙之介察觉她神色有异。
「娘,难道……」
「新嶋家什么都不知道。」里江没看笙之介,低头望向膝盖,很快地说道。
「就算他们察觉出什么,我也是为了胜之介好。他们应该会默许我这么做。」
怎么可能没察觉。里江不论是派人传话,或是委托信差送信,寄人篱下的她,举手投足全瞧在新嶋家眼里。
笙之介相当泄气。
他至今仍坚信父亲宗左右卫门的收贿风波是遭人捏造陷害。父亲蒙受不白之冤。不过,当时有不利于父亲的证据,而和这项证据息息相关的,不是别的,正是母亲的求官行动。
明明尝过一次苦头,怎么还学不乖?新嶋家如果察觉此事,为什么还默许她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认为母亲请江户留守居帮忙,根本就找错对象,最后终究白忙一场才任由她去做吗?难道就没人训斥她、劝阻她吗?
「我大哥知道这件事吗?」
面对笙之介的询问,里江用力颔首。
「胜之介大人看过坂崎大人的信之后非常欣慰。很期待你的表现。」
新嶋家是里江的娘家,他们收容被处以闭门思过处分的笙之介兄弟俩。由他们提出重立古桥家的要求并非不可,但需要时间。这场风波平息前,不宜轻举妄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和古桥家没有血缘关系,又与这起事件无关的藩内重臣代为发声——里江打的算盘不难理解,但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然而,母亲此时眼中坚定的目光是怎么回事?大哥也是这样的眼神吗?
拜托,爹的冤屈你们已经不在乎吗?母亲和大哥期望重立古桥家这件事,与洗刷父亲的污名,不是同一件事吗?
「大哥他期待我的表现……」笙之介暗自低语。
这不是在确认,而是希望里江能感受到他的想法,刻意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但里江浑然未觉。「没错。你为大哥效力的时刻终于来了。」
不——里江急忙改口。
「是为古桥家效力。」
好遥远啊……笙之介暗忖。
原本母亲与大哥就离他无比遥远。尽管如此,父亲在世时,他们毕竟身处同一条路,只是彼此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但现在不同,他们在不同的道路上。或许同样都是在对世人有所忌惮的立场,因此彼此距离相近,但双脚所踩的道路截然不同。
娘,爹是为了袒护你才切腹自尽的。那是你认为很窝囊、不曾真心接受过的男人对你最大的体贴。你不会完全不知道吧?你怎么想呢?是否怀有一丝歉疚呢?可曾心存感谢?
笙之介想问清楚,但话到喉头时,他紧抿双唇,双手握拳摆在膝上,久久无法言语。
他害怕逼问后,母亲口中的回答。
里江似乎也从笙之介的沉默中感觉到什么。她道出极为造作的一番话。
「若能重立古桥家,最高兴的人莫过你爹了。笙之介,这你知道吧?」
打从刚才起,里江一直都采用「你爹」这种说话方式。
他不是你的丈夫吗?
「娘,您好像忘了。」笙之介略带挖苦地说。「现在的我是在这里受佐伯老师关照看管。如果没有老师的许可,别说去江户,连踏出领地半步都办不到。」
里江的表情无比开朗。「这点你不必担心。坂崎大人会请黑田大人安排。」
「这话怎么说?」
「黑田大人会向佐伯老师下令,让你到江户为月祥馆办事。」
所以才找你帮忙啊,笙之介——里江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胜之介找不到借口前往江户,但你有。」
佐伯老师昔日在江户的昌平坂学问所求学,现在仍会请人从江户送许多书来,那里也有不少熟识。诚如里江所言,要找借口的话多得是。
笙之介深感错愕。这么说来,母亲与坂崎重秀直接跳过佐伯老师,擅自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