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承接。
删除不当的部分倒还可以理解,但要他考量故事人物的心情并且补充、改写,恐怕超出抄写的范畴。
果然——笙之介暗自揣测。「治兵卫先生,你这是在向我出谜题吗?」
炭球眉毛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至少笙之介这么认为。
「我出什么谜题?」
「故意和杀敌复仇的故事扯上关系。」
治兵卫那双大眼张得更大了。「哎,笙兄,你背负着深仇大恨吗?还是说,你在找寻仇家?」
被转移焦点了。治兵卫为人敦厚,但绝不能忘记他是干练的商人。如果有必要,装糊涂、扯谎想必都难不了他。
「不,当我没说吧。」笙之介一遇上这种情形就打退堂鼓,常有人说他怯懦。但他掩饰不住脸上的不悦,也常有人说他孩子气。治兵卫朗声而笑,眯起眼睛,像在看一名小孩。
「我觉得很怀念。」
他温柔地说道,他刚才以手指轻敲着抄本,这次改用手掌轻覆其上。
「这位叫押込御免郎的人,是我爹的熟识。」
这当然是笔名,而且此人早过世。
「他是浪人,一面承接工作糊口,一面四处求官,但始终寻不着。最后在里长屋【注:位于巷弄里的长屋,人称里长屋。相对于此,位于大路旁的长屋,人称表长屋。】度过余生。写这样的书也是为了生计。」
听说他字丑,不适合从事抄本的工作。
「可是,这正本的笔迹……」虽相当老旧,但上头的文字工整秀丽。
「这是当然,因为是我爹亲笔誊写的。」治兵卫笑开了。「这不能随便交给别人处理。传出去可会砸了村田屋这块招牌。」
上一代的村田屋还没从事租书业。不过,听说他们经营书籍批发时不光卖书,还兼作书——也就是从事出版业。
「这就像我爹的嗜好,所以作出这样的书来。」
这阵子在整理书库时,意外从里头翻出书来。
「押込先生尽管落魄,却不改高傲本色。我小时候最怕他了。明明缺钱,气焰却比谁都高,动不动就大吼大骂。」
尽管如此,上一代的村田屋店主兴兵卫对他毫无半点怠慢。这本书据说是用押込大人写的故事制成书,支付他一笔钱。由于销售无门,这笔费用由村田屋自掏腰包。
「说起以前的事,真令人啧啧称奇,但我在翻阅过这本书后,逐渐明白我爹的心情。到我这一代,尘封已久的书再度问世也是一种缘份,所以我想出版此书,一来也可以当成一种供养。」
「既然这样,何不原汁原味出版呢?这应该是最好的供养啊。」
咦——治兵卫发出一声惊呼。
「笙兄,你这番话是不是有挖苦我的意思啊?」
他这么一说,笙之介顿时羞红脸。
「别那么坚持嘛,就当作是转换心情,照我说的试试吧。所以这次我给你很长的时间。这本书不赶着要,交稿时间往后延也无妨。」
「如果是要转换心情,起绘发挥效用了。」
「那是突如其来的案子,我也没料到,而且即将是生意的一部分。至于这本书,就真的是在生意范畴外了。」
尽管眼神还是一样柔和,但治兵卫收起笑容,转身面向笙之介。
「也许你自己没发现,最近笙兄无精打采。之前也是,一早便望着尚未完全绽放的樱树发呆,料想是在思念藩国吧?」
村田屋除了笙之介,还有其他承接抄本工作当副业的武士。当然,他们全是浪人。
「我也算有些阅历,我不会看错的。碰到这种事,一定都郁郁寡欢,闷出病来。尤其早春这个时节更糟糕。我猜你也会有危险。你到江户已经半年,如果急着要有个结果,反而不妥。」
的确,昨天笙之介脑中一直萦绕着一个念头——啊,已经半年过去了。
「情色的内容,你应该不排斥吧?」
治兵卫抬眼望着笙之介说道,笙之介急忙干咳起来。
「……这太低俗了。」
「既然这样,那就把它改得高尚一点,靠你多花点心思了。」
你一定办得到——治兵卫轻拍他的肩头。
「从独自离开藩国到人生地不熟的江户来看,故事的年轻武士和笙兄还真有几分相似。」
「就只有这点而已。」笙之介特别强调。
「是是是。请从这着手,好好构思。若能改写成一本出色的读物,我可以提高报酬。」
在治兵卫的极力推销下,笙之介重新将押込大人的杀敌复仇故事包进包巾。
这时,因为治兵卫提到那株樱树,他猛然忆起前些日子在河畔樱树下看到的女子。
「治兵卫先生,这带可有一位留着切发的姑娘?」
说完事情经过,治兵卫夸张地挑动他的炭球眉毛。
「这就怪了。」
「不过,对方长得很美呢。她不是鬼魂,是活生生的人。」
「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