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欢乐的聚会。」
治兵卫兴高采烈地将起绘收进屋,接着改由掌柜向笙之介问候。治兵卫外出时,此人便坐镇帐房。这名老翁像随时会向人鞠躬哈腰似驼着背。不知为何,治兵卫不称呼他掌柜而是叫他老爷子。其实笙之介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名老掌柜叫什么名字。
「还有这个。」治兵卫返回后,笙之介取出抄本。「我照您的吩咐处理后,内容少了一半。」
治兵卫拿起单边用纸绳串起的抄本迅速翻阅一遍,接着他抬起脸,炭球眉毛皱在一起。
「笙兄,这不对啊。」
笙之介暗自说了一句:「唉,果然。」
「果然什么?」
「治兵卫先生,你弄错书本了吧?」
炭球眉毛依旧紧蹙。「我可没弄错。」这是我托笙兄你处理的书没错——治兵卫严肃地说。
「这样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你还不懂吗?」
治兵卫敲着纸绳串起的部分。
「我请你删除口味太重的地方。可是,不该只有这样吧?我还请你衔接故事并改写。」
「我应该已经……衔接起来了。」
「没错,你是衔接起来了。只是删除,然后衔接,所以内容少了一半。」
删除的部分要另外编写补上。
「咦!」笙之介后退一步。「你要我编故事?」
「不然还有其他方法吗?」
「可是我对大众读物这种东西……」
笙之介不自主结巴起来,治兵卫瞪大眼睛紧盯着他。
「像大众读物这种无趣的东西,笙兄无法花心思在上头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就请帮忙写。杀敌复仇是武士的舞台。笙兄应该很了解三个故事里的武士心情。」
笙之介回望治兵卫。
东谷是村田屋的上宾,两人是熟识,因为有东谷代为说情,笙之介才有这份工作。但东谷到底对治兵卫透露多少关于自己的包袱,笙之介无从得知,偏偏不能主动说。
刚才治兵卫是表示知道内情,暗示他些什么吗?对了,治兵卫常不时担忧地望着笙之介。原以为他担心笙之介能否靠这个行业糊口,现在看来不全然是这么回事。
「关于这三个故事的主角……」笙之介说。
「是的,一共有三人。」
「嗯,虽然名字不同,但三个人的情况大同小异。」
因为父亲或主君被恶人的奸计所害,燃起胸中怒火,誓言杀敌复仇。
「三人都有漂亮的妻子,而妻子为了帮夫君复仇,反而被奸人所夺。」
「没错、没错。」治兵卫频频点头,在这三个故事中,年轻貌美的妻子都被恶人玷污(或是差点被玷污),这其实是卖点之一,而这正是治兵卫口中「该删除」的场面,所以笙之介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直接删除。
「要改写这样的段落,或是写新的内容取而代之,这都不是我能力所及。」
治兵卫突然莞尔一笑。「是因为笙兄没有漂亮的妻子吧?」
这番话毫不避讳。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没有漂亮的妻子,好歹也能想像如果有漂亮妻子会是什么情形吧?就算留下漂亮的妻子,令自己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也非为父亲或主君报仇不可。唉——武士难为啊。」
治兵卫夸张地沉声低吟,重新恢复悠闲的坐姿。
「笙兄,我想说的是,人们有形形色色的生活方式。身负血海深仇的年轻武士并非全是类似情况。就连杀敌报仇这件事,每个人的想法也不一样。我希望你在这点上多多着墨。」
这么一来,故事内容就能扩充了。
「就连没佩刀的市井小民看了,也会对这样的故事感同身受,大为感佩。」
话是没错,但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不可?笙之介大感困惑。
一开始的抄本工作只是私塾教科书的抄写,像《名头字尽》、《伊吕波尽》、《庭训往来》【注:室町时代的教科书。据说作者是玄惠。为初学者用的书简范本。以拟汉文体书写,书中网罗了武士、庶民生活所需的用语。】、《消息往来》等书都是私塾的教科书,需求量大,写得准确、工整,马上就能成为商品卖钱,笙之介就是从这里开始。而且不光是内容,教科书上头的文字也会直接充当习字范本,笙之介端正秀丽的笔迹正好得以发挥。
他还抄写不少本算盘教科书《日用尘劫记》。在这些书中,光用文字描述不易让人了解算珠的移动方式及「立柱」的大小,所以笙之介提议插入小图当解说,试着画给治兵卫看,他画得非常精细,治兵卫看了大乐。近来江户市内可以看到的私塾算盘教科书,不少都附上插画。这是村田屋首创,也是笙之介的点子。虽然没什么好得意,但还是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
笙之介每天投入教科书抄写的工作中,三个月后被委派更高阶的工作。不是私塾学生的读本,而是老师的书,例如儒家学者针对孩童教育的《比卖监》、《和俗童子训》等书;也夹杂几本随笔《风土记》、《道中记》等读物及孩子爱看的《御伽草子》、《妖物草子》等书,不过这种通俗的……讲白一点,就是低俗的读物,笙之介还是